《来,坠落》
第5节

作者: 来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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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说啊,不过没多大问题。”菲菲立刻把颜色给换掉,闹闹像个修理手表的,把头贴近认真的给我继续纹。当大针走第一遍轮廓的时候我只觉得微微疼。我看到丝丝鲜血从针孔溢出来和红色的颜料掺和到一块。然后闹闹换了针头,这次是一小排细针,沿着刚才走好的轮廓把中间的缝隙添满。这时我才感觉到疼痛,像用砂布对着伤口一点点喇,而且不用力,想痛快的疼完都不能。菲菲和我聊天,企图分散我的注意力,但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疼是实实在在的,而我又没什么受虐倾向。如果说冷风给了我清醒,那么刺痛则让我停止思想。

  一个小时后,鲜红的字母已经赫然印进我的皮肤,闹闹说,最近几天血会从针孔一点点渗出来,因为孔太小,所以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大约一个星期以后结痂,那个时候是最性感的。
  我还没想像下我的手腕将如何性感的时候,有人敲门,菲菲打开门,走进一个标准朋克打扮的家伙。我没见过,但他和闹闹很熟悉。
  “嘿哥们,我刚去了趟天津,收了几件特有范儿的衣服。还买了双二手的马丁靴,你看这料,肯定是美国原产的。”说着他给我们指了指他的鞋子,“我顺便过来看看你们这儿有什么吃的没,我几乎一天没吃东西了。”说完,他摘下礼帽,缕了缕染着颜色的鸡冠头。大冷的天儿,他只在T恤外面套了件皮娄子。我觉得真是勇敢,一个身上只有两块钱的家伙,义无反顾,跑去天津买衣服,满嘴朋克朋克的,年轻真好。但我们没怎么答理他,他一直赖着,还打算晚上住在这儿,最后菲菲丢给他一袋方便面把丫给打发走了。我看着他关门时一脸的痛苦,觉得仿佛亲手杀死了一个朋克。

  呆呆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非拉着我去楼下陪他一块吃炒饼。我看到他眼神里流露出难过,就穿了衣服陪他下楼。
  还是那家小饭馆,我们照例要了炒饼和啤酒,我才发现这种食物的方便性。我和呆呆面对面坐着默默喝啤酒,我想等他先开口把事说出来,但他一直不说话。我觉得此事可能对他意义重大,但没有多问。我们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炒饼出来,屋里钟表上的时针已经走过两点,我走进厨房,发现老板趴在案板上睡着了,我把他推醒,告诉他还没把炒饼给做出来呢。

  呆呆一回到房间就爬上床,我在他的CD架上找出一张Neil Young的专集,在凌晨冷静的夜色里“a man ”的确“need a maid”。呆呆开始不断地给某人打电话,直到对方接听,挂电话,然后是吵架,哀求,抽泣。所作的一切最后化为徒劳。我点上一根烟递给他,没有比这再好的安慰方式了,沉默代表
  日期:2011-6-1 20:17:00
  呆呆一回到房间就爬上床,我在他的CD架上找出一张Neil Young的专集,在凌晨冷静的夜色里“a man ”的确“need a maid”。呆呆开始不断地给某人打电话,直到对方接听,挂电话,然后是吵架,哀求,抽泣。所作的一切最后化为徒劳。我点上一根烟递给他,没有比这再好的安慰方式了,沉默代表了一切,青春正当爱恋破碎,所有人都会选择同样的方式表达。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需要的都是爱。

  黑暗还在无休止地侵蚀城市,远处高楼红色的灯孤独地亮着,仿佛航海灯塔,城市就是大海,我们在其中随波飘荡。呆呆像个木偶,睁着眼睛侧躺在床上。那张青春的脸在马路上一闪而过的车灯里闪烁光影,却没留下任何痕迹。直到黎明时的蓝覆盖整个房间,他才睡着。
  中午我去了趟邮局,把从杂志上撕下来有我照片的一页寄给我妈,当然不是读者来照之类的。她还不知道我现在身在石家庄,而我下午就要动身离开。
  在一个人头攒动的饭店,他们为我送行,呆呆已经和他女朋友和好,就坐在他身边表情严肃,闹闹菲菲也在。但我们这次没要炒饼,而是点了几个菜和很多啤酒。饭店里人来人往,嘈杂喧闹,但我们吃得很安静,大家都在想自己的事情,命运或者他妈的前途,而我只是过客,走了就走了。
  公共汽车上又响起“朋克你好”的问候,石家庄的确到处是朋克,但现在是说再见的时候了。我望着窗外,再看一眼,试图记住些什么,一棵树或者路牌。
  石家庄火车站的某个烟摊上,我买到一包假都宝,在不到三支烟燃烧的时间里,我弄到了去济南的车票,不是全程。我登上火车,对面坐着个漂亮姑娘,而窗外是太阳向西逐渐偏离的景色。田地里不断有池塘闪过,带着唯一的绿色。我无心看风景,也无心看姑娘,更没什么心思想济南的样子。这就是该死的生活,还不如一列飞速行驶的火车。

  日期:2011-6-1 20:59:00
  四
  火车抵达济南的时候已是深夜11点,我还没琢磨出怎么混出检票口的时候已经站在广场上抽烟了。在济南火车北站,寒风肆虐,我先买好可以去南京的火车票,转身去一家面馆吃了两碗捞面,身上立刻暖和了很多,可想要随便在室外找个地方熬夜恐怕不行。火车站周围倒是有很多旅馆,可是他们在报纸上一向名声很差。我掏出笔记本,来济南之前,我做的唯一准备就是上网查了这里哪有便宜的旅馆。那该死的地址是需要坐公共汽车才能到达的,我环顾四周,只看到“黑的”无数。

  于是我打了辆车,的士在济南安逸的夜色里驶过高架。十几分钟后司机把我丢在一个路灯稀少的地方,告诉我要找的地方已经到了,收了我二十多块钱的出租车费。在济南边缘地带荒凉的马路上,我茫然地四处张望,发觉自己刚才的决定是个天大的错误。
  我掏出笔记本,上面写着,要先穿过一条小巷,拐上一个斜坡,一直走一百米左右,然后在右手前方五十米就是我要找的地方。妈的。
  那是一条摆满了很多路边摊位的小街,已然磨成漆黑的帆布搭盖在那些以此为生计的人的全部希望上。路很黑,风很凉,我像个深夜出诊的医生提着行李袋急切地走着。三拐两拐以后,看到小马路上唯一的光明,一块旅馆招牌。
  可我依然忐忑,那些黑暗里沉默的衰老建筑,冷风的催促以及初到某地发自内心的恐惧令我不安。我迈进旅馆的小门,发现门厅后面是个院子,两排平房和一个天井。登记室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小孩,昏昏沉沉地看电视。我不能确定这是否是个黑店,因为它看上去和其他旅馆是那么地不同。
  “还有房间吗?”

  “有,一个人?”
  “对,多少钱?”
  “十块,押金十块,身份证拿出来登记一下。”
  我把钞票和身份证递给他,他走到电视机侧面我看不到的地方,拉出一个键盘,这时才放下心来。但我实在想像不出,在济南这样的省会级城市里十块钱的房间会是什么模样。
  我跟着他来到院子中,在左手的第一间房间前停下。“这就是你的房间。”他说着同时给我打开房门,然后指着院子深处,“厕所在那里。”

  这是间奇特的房间,结构成倒“L”型,最里面是张单人床,穿过两人宽的过道就能到达。房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设施,因为它小得可怜。我看到那张脏兮兮的床,被子上还留着上一个顾主的头发。但被子很厚,并且有两床。房间里无比冷酷,只差风吹进来 。
  我把被套拆下来放在一边,这样被子看上去干净多了,我环顾房间,发现居然没有窗户,关掉灯后就漆黑一片。我去院子中间的水龙头洗了脸,觉得自己马上要结冰了。回到房间,我深深地叹了口起,没脱衣服就躺下了,关了灯只有从门缝透出细微的光亮。这样的暗是如此的沉,和温度一样让人难以消受。
  很长时间以后,我觉得整个生命都要耗尽在这黑暗之中了,却没有睡意,而那从门缝透出来的灯光又遥不可及。
  天亮了。被窝里还没聚集多少温度,而我就得离开。院子里的世界像某个熟悉的过去,深刻的冷蔓延在淡淡阳光下。水龙头已经结冰,我不再徘徊要回押金,去探询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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