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们在点蓝店里讨论，想办法应对即将更加严酷的冬天。最后我们去买了火盆，去木匠那里讨了些木屑，在漕河街清淡的石板上升起一堆火。木屑在青烟下慢慢瓯烧，不暖和，但能看到希望。今天是圣诞，我们要进城玩，然后我将在人们等待午夜钟声的时候乘火车去杭州。
　　是时候离开朱家角了，点蓝领着我和点绿坐上旅游快线，暮皑低沉的车窗外是绿水稻田景色迷离。当汽车驶上上海市区高架时，我终于得以目睹这个城市的繁华，但仅仅是外表，我甚至都不知道脚下马路的名字。
　　我们去了小印度餐厅庆祝该死的圣诞节，然后打车到太康路的一间酒吧。在出租车里，点蓝姐妹谈及一个叫小叶的人，传说此人飘忽不定，让我羡慕三分。
　　我提着行李跟着他们走进酒吧，小叶站在吧台后面，高高瘦瘦，表情捉摸不定。我放了袋子，去太康路溜达了一圈，才八点多，上海的夜生活还没开始。我回到酒吧，坐在吧台前高脚椅上，吧台里面站着小叶，酒吧老板小约克和一个面目清秀的姑娘。
　　小叶瞥我一眼，拿出一本书递给大蓝。“这是我刚出的一本书，也没弄到多少钱，但我觉得可能很多人看书名会不高兴。我前几天才从大理回来，连路费都没有，靠卖了几本书卖了手机才买了张打折机票。”
　　我听着他们说话，看他们的表情，专注劲就像在教堂听神甫布道，这样的人和他们的生活是我难以抵及的。点蓝翻了几下书递给我，是关于云南的风情的照片文字集，里面有小叶跟着马帮驮队在云南高原林间穿梭的经历。照片上大理的天空蓝得跟婴儿的心一般。

　　时间过得很慢，一直没人进来，酒吧里也很少有人说话，窦唯的《山豆几石页》透过音响在房间里静静流淌。我面前放着两个空着的SHOT杯，苦艾酒正在我的身体里穿行，涌向大脑，我已经起飞了。
　　客人接踵而至，一楼的美妙气氛被扰乱了。小叶带我们穿过二楼嘈杂的混乱一如所有的酒吧景象，顺着老式上海逼仄的木板楼梯来到三楼。有一间小小的房间，地上铺着塌塌米，四五个人随意的坐在上面下棋或者聊天。两个下象棋的小姑娘专心致志的样子和漂亮的长相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们脱了鞋，找地方坐下，小叶打开台电脑，给我们展示一种奇妙的电子乐装置。电脑旁是一个红酒瓶大小的银色圆柱体，手触在上面，它会感应出不同的压力从而生成不同频率的电子波，连接电脑里的音频软件就能作出怪异的电子乐。这个有趣的东西和这不同于楼下的的神秘气氛让我不能确定这是否是在上海。

　　为了赶11点的火车，我们告别小叶和小约克。在人民广场地铁站，点绿买了黑森林蛋糕作为分别的最后礼物，我只报以微笑。然后我们坐上不同方向的地铁就此分手。
　　日期：2011-6-6 20:51:00
　　六
　　我顺利地坐上一辆开往杭州的绿皮车，这次我买了全程车票，只有二十多块钱。车厢里有很少的人，我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不甚清醒，苦艾开始爆发了。我望向窗外漆黑模糊的夜，对刚刚失去的上海心怀流连。但我已经上路了，前方等待着我。
　　我恰如其分地醒来，火车刚好抵达杭州东站。圣诞已经过去，我站在冷风里无比清醒，菲菲已经在来车站的路上。在我还在上海的时候，她站在杭州某个酒吧看舌头乐队的年末巡演。本来演出以后她要和乐队的人一起吃饭唠嗑，但我搅了她的好事。妈的，是个好姑娘。
　　菲菲说，在来的出租车上在想是否要给我个拥抱，但我们见面时只是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她刚刚退伍，之前躲在南京某个山头研究雷达通讯。

　　我们打车到了西湖边，我望见一潭悠长的水和厚厚的黑暗，从西湖吹来的风让我感觉不出丝毫惬意。整个西湖附近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溜达，菲菲在和向她求婚的人打一个漫长的电话。我跟在她后面，她边说边疾步走，偶尔转过头问我：“西湖怎么样？”。然后继续她的电话。我们围着西湖转了半个小时多，她才打完该死的电话。
　　“杭州和你想的一样吗？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西湖现在漆黑一片，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们去了附近的夜市，在一家烧烤店吃烤串儿喝啤酒，入夜不归的人坐在我们旁边。这是多么温情的一幕，路人寥寥的街头，散漫的路灯和呓语般的对话，弥漫着不着边际的气息。
　　菲菲带我找到一家宾馆，虽然已经过了12点，房费依然高得要命，菲菲不动声色地付了钱。房间的设备倒是和价钱匹配，我们各占一张床，准备彻夜聊天，但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们溜达着去菲菲家，杭州的马路没什么特别，只是更南方而已。菲菲家所在的小区在一片繁华的商业区背后，安静不声张。她父母出去上班了，我才得以潜入她家。我把行李丢在房间一角，看到她的书架上摆满了CD和碟片。

　　“等下去找我叔叔。”菲菲随手放了张CD并对我说。
　　“找他干嘛？”
　　“他是什么亚洲大酒店的会员，有免费住酒店的会员卷，你不是得在杭州待一两天吗，总不能天天花钱住宾馆吧。”
　　“那好，那好。”
　　我们稍作休整，下了楼往公共汽车站方向走去，杭州的马路还算干净，街上的出租车都挂着“奔驰”的标志。
　　我们坐车到菲菲叔叔家附近，他已经在等着我们了，把会员卡和赠券递给阿拉蕾，“这是你朋友？”然后看我两眼。在他的心中肯定立刻产生怎么还是个小孩诸如此类的念头。我对他嘿嘿一笑没说什么，然后我和菲菲转身又挤上公交车，去“文艺路”买碟。我们跑到一个空荡荡的电脑市场转了一圈一无所获，接着穿过文一路文二路文三路，菲菲给我讲曾经发生在这里自己的故事，我看着人头攒动的马路察觉不出她当时的感受。

　　下午我们在公共汽车上浪费了大部分时间，我陪她去医院看望她生病的外婆。在一间宽敞舒适的特护病房里，菲菲的舅舅阿姨们不断来往陪聊，我作为唯一的局外人被她外孙女带进来，无话可说。
　　在杭州总是离不开西湖，我们出了医院七拐八拐走到西湖边，此时她夜色撩人，在城市之光的映衬下三三两两的人漫步于此。菲菲带我去了“断桥”，没看见白娘子。一个石墩一样的桥，但走在上确实有点意思。我们坐在湖边的椅子上瞎说一通，折身去湖边的酒店。
　　路上我买了几罐啤酒，菲菲买了够辣的鸭脖子，我们走进亚洲酒店的大堂。妈的，五星酒店的气氛让人发怵。前台的小姐很漂亮，但我们差点付不起客房押金。走廊出奇地安静，铺着羊毛地毯或者什么之类的玩意儿，豪华得跟电影一样。
　　推开窗户，近处的西湖在黑暗里波光闪动，几乎半个杭州尽收眼底。没什么是办不到的，妈的，只要有钱。我们坐下来喝啤酒讨论了这该死的生活，然后菲菲起身告别。我把她送走，躺在床上想抽根烟，可一想到如果把这该死的床单烧个洞就赔不起了。我走到窗户跟前，又开了罐啤酒，凝视杭州的夜。我真不想一个人浪费这么多时间和漂亮的大房子，如果有什么人过来开个PARTY就好了。

　　我下楼出了酒店，走到马路对面的小巷，找到一家沙县小吃，要了碗混沌。冷清的街道上很少有人路过，该玩的都玩去了，该睡的都睡着了。只有我在等着锅里的混沌，团团热气里不知道翻腾着什么。
　　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妈的太舒服了。然后我去前台退了房间，取回押金，又看了眼那漂亮姑娘和这金碧辉煌的装饰走出旋转门和钞票说拜拜。我决定下午就离开杭州，菲菲说这样不如我们去看个电影先，今天刚好半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