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带了一千多块钱,辞掉了杭州的工作,其实在杭州的半年我大部分时间是在找工作而不是正经上班。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买了张票就去了青海。在海拔四千米上的天空下却因为高原反应和没有钞票查点丧了命。在青海那些天,我一直感冒,鼻子干涩,呼吸不畅。在一个不记得名字的小县城里,只有两条大街,我和一个当地乡下三十多岁的人同住小旅馆的一个房间。他的身世和生活经历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张宁只说了一点关于他青海的旅行,然后默默喝掉杯子里的啤酒,抽我从北京带回来的软都宝。我不知道他是否会被定义为时下很时髦的“文艺青年”。但我相信在某个点上,我俩的心是相通的,而且不属于被定义的范畴。
他说起自己暗恋的某个我想不起样貌的同班姑娘,说她工作稳定生活顺心。张宁说,我想问她是否愿意一直这样平淡的生活下去。我打断了他,告诉他平淡没什么不好。
张宁淡然一笑说他知道,只是不甘心。我向他推荐毛姆的《刀锋》,“我相信这是个过程,每个人必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明白,即使我是个宿命论者,也必须去做一些事情,即使我知道那是没有结果的。这本书开头引用《圣经》里的话恰好说明了一切——‘一把刀的锋刃很难越过,因此智者说得道是困难的。’我们都想过与众不同的生活,但最后还是会回到原点。”
“那你为什么不安定下来,到处乱窜?”
“我对生活有幻想,总觉得前面有什么东西等着我。”
我们喝酒聊天的地方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大夜市,附近有城市里唯一的一家电影院,不,那是昨天的事情。现在它已是一片空地,等着被地产开发商建成漂亮的楼盘,然后卖很多的钱。那家电影院,在我初恋的夏天曾消磨过我无数的时间和青涩的爱情,留下过我的初吻,还有我偷戴我表哥的一块名牌手表也丢在里面。当时的票价是两块钱,每天只反复放一部电影,不清场。
张宁在我们没点菜之前就要了一筐啤酒,现在只剩下三瓶,我觉得啤酒实在不是个好玩意,占肚子,而且不容易上境界。于是我们结帐走人。在马路上溜达,看这个曾经属于我们的城市。就在这个我们需要假装伤感一下的时候,李铭打来电话约我去老地方老房间喝啤酒。于是我和张宁一起赶过去,我们到时他们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我中意的那个姑娘也在,手里握着麦克风,唱一首我不熟悉的歌。这就是生活,充满酒色和姑娘。而我也不再打算清高下去,等她唱完坐在了她旁边。
“Hey, you。”我终于看清了她的眼睛。
“他们干嘛叫你北京浪人,这么怪的名字。”
我简单给她讲述了自己在北京瞎混的日子和刚刚结束的火车旅行。她听完后感叹不已,“你好厉害啊,能过上随心所欲的生活,而我现在只能等着高考,不知道明天是什么。”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几乎碎掉,她眼角深处流露出的哀怨融化了我。
“没有吧,我只是随波逐流……”
这时李铭他们嚷着要玩喝酒游戏,我实在没有多余的肚子喝更多的啤酒。但“国王的游戏”正适合现在的状况,大家都带着醉意,而且男孩女孩人数正好。
我急切的盼望自己和那姑娘一起被点中,甘愿遭到他们低级的惩罚。终于,上帝眷顾我。我和她被点到鼻子对鼻子一分钟。在漫长的一分钟时间里,周遭的喧嚣和跑调的歌声完全消失,我置身于无限宁静之中,眼前只有一个现实,那姑娘的脸。她的眼神凌乱,纯洁,生机勃勃。
12点酒吧关门,姑娘让我送她回她在校外自己租的房子,深夜隆冬的大街上只有酒鬼和流浪汉的身影。我们并肩走在夜色笼罩的街头,凉风吹过让人无比惬意,我们偶尔说话,只为了目的地而前行。在她房间的门口,我决定告别,我不想伤害任何天使般的姑娘。
“不如进来陪我聊会天,反正现在我也睡不着。”
那是一间很简单的房间,里面只有两张床和一些生活用品,另一张床的主人是她的同桌,今天约会没有回来,墙上贴着电影海报和明星招贴。
“你怎么不住校或者回家睡觉?”
“学校宿舍很多人太吵了,回家又太远,早上懒得起来。我上学期在校外学美术,所以住在外面比较方便。”
我们两个蜷缩在不同的床上聊天。她打开房间里的CD播放器,把声音调到最小,里面传来王菲的遥远的声音。
“你喜欢听王菲的歌?”我没话找话。
“是啊,我觉得她的人很有个性,最重要的是她的声音很空灵很杳渺。”
“那你还喜欢听谁唱歌?”
“我听的多半是流行歌,偶尔听听郑钧老狼朴树什么的。”
“挺好的。”
月亮从一侧的窗户打来微薄的光影,给她的侧脸刻画出清晰的轮廓。
“那你呢,你作为一个‘浪人’听什么。”说完这话她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我以前是个摇滚青年,18岁高中退学去北京就为了混摇滚圈,后来上大学组了个朋克乐队,对,我现在就是随便听点,瞎听。”
“你喜欢看电影吗?”
“还行吧,挺想去拍个电影。”
……
日期:2011-6-13 22:02:00
我们越聊越投机,直到月光从她的眉飘到她的脚丫。困意袭来,我准备回家,以便她安心睡觉,明天好有精神去学校听老师谆谆教导以后成为有用人才。
“这么晚了,不如就在这里睡。”她很似乎抱歉,对我说。
于是我衣服没脱,顺势躺下,在和她相距不到50公分的床上打算就此睡去,不说梦话。明天一早安静地离开,从此只和她当陌生人擦见而过,只字不提今晚发生的事情,就当我曾在婴儿般的梦里遇到过一个天使。因为几天后我就要踏上新的旅途,去南方,一个我只在地图上看到过的小城市。
“我晚上怕冷,你过来睡我旁边吧,但可不是一个被窝哦。”她轻轻的说。
我相信她说这话,来自她的真诚坦率和怀着对我的无限信任。
她的脸在绵绵黑暗里模糊不清,我可以清晰地听到她呼吸的声音,在幽远月色下,我怀着虔诚的心守护她,跟随她的呼吸。很多时间过去了,我睡不着。她平躺而卧,鼻息均匀。我决定去吻下她的脸颊,然后就不再乱想安心睡觉。当我嘴滑过她的脸,她侧过身来脸面向我,似乎没有睡着的样子。我不知道这是否是讯号,或者仅仅是她睡觉时的小动作。但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搂过她柔软的身体,亲吻她稚嫩的唇和她逼人的青春气息。我的心在碰到她嘴唇的一瞬间像灶糖一样酥成一小粒一小粒,融化为甜蜜流遍全身。她轻声呻吟,舌尖在我的牙齿间搅动。我们一直在接吻,直到相拥而睡。
当清早的阳光把我们从美妙的梦中唤醒时,我们都还不太确定昨天发生的事情。我看着她惺忪的眼睛开始散发出一点点的活力,直到她洗漱完毕我才从床上爬起来。
“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居然在一起了。”
“是啊是啊,他们一定猜不透,说不定会取笑我们。”我稀里糊涂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陪她走到学校门口,转身回家倒头大睡。醒来后依然按奈不住内心的喜悦,找出纸笔,写下对她的思念,她温暖的脸颊还停留在我手心的记忆。她像一头温顺的小绵羊一般闯入了我的生活。
我写给她的情书直到两天后才亲手交到她的手中。那个星期天下午,阳光正好,春天的风已经吹醒了柳树。我在陪她散步的路上把叠得整齐的只言片语塞进小绵羊手里。
她略作矜持,慢慢展开信纸,把信看完,抬起头对我讲,“你真傻哦”。
我们顺着柳树抽芽的小街向河边走去,那是一次漫长而惬意的散步。我们走在人烟稀少的乡间小路,沿河而上,一直到了一片只有麦田,杨树林和小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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