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6-15 22:54:21
第十一章 第二次逃婚
不,我不想结婚。
你不是马上就嫁到党老雾了么?还不想结婚?我那么爱你,你就忍心扔下我不管了!?
八十年代中期,农村青年一般嘴里是说吐不出“爱”字的,只是在情书里说说。可是他却吐了出来,我可以想像到他使了多么大的劲儿,才鼓足勇气。我知道他的诚意和渴望,可是我已经不爱他了。
我不是把表姐介绍给你了么?
我爱的是你,不是你表姐。
那你干么还愿意?
为了不辜负你的一片好意呀。
是吗?呵!我心说,你怕打光棍。
党老雾的那个男孩是个结巴,你嫁给他我也不放心。
什么?结巴!?我有些惊恐。
嗯。
真的?他来过我们家一回,我咋没听到呢?我有点不太相信。
那是你没注意,他注意了。
是真的吗?我开始怀疑。
当然是真的了,我专门找人打听过的。
他这么一说,我开始相信他了,心里又开始了斗争:他结巴,小孙还不想和大哥好好过,我怎么办?在他的一再追问下,我又贸然做出了决定:
你放心好了,我不嫁了,坚决不嫁。
那你准备?
现在不告诉你。
二月初八一天天逼近,我心惊肉跳,坐卧不宁。可我却掐着指头,企盼着日月快些转动。我不是盼二月初八,而是盼正月二十八。这一天是党家为我下聘的日子,党家会送来二百块钱。
三个女孩子是一样多的聘礼,我们家已经送出去了,我这一走,俺家是人财两空。我起码,让俺家多少捞回来一些。三哥又去少林寺学武术了,正急需要用钱,我想让家里少破点财。
在等待正月二十八的日子里,我每每看到大哥那勤劳善良老实巴交的模样,心里还是倒海翻江。我既想追求我的梦想,又想成全大哥,还怕小孙来日再跑掉。每天都把人的心纠结的鲜血飞溅,又酷似毒蜂蜇了一般。小孙一直闹腾,晚上不让大哥跟她睡一头。每晚嘀嘀咕咕到半夜,总是小声骂大哥,大哥一句也不敢还。他还一个劲儿的哄着她,她却一个劲儿的骂。我们的房子上面是通着的,那边有一点动静,这边都能听得见。她越是闹,我就越不想愿意。又加上穆铁成说党家男孩结巴,我还在穆铁成面前说过,坚决不嫁。我说话不能不算数啊!那时候的我,就那么愚蠢,那么的傻。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跟穆铁成兑现诺言。如果我嫁了党家,若来日再见到穆铁成的时候,会很没面子,怕他笑话我食言。想想那时候的脑袋,实在是可笑。
正月二十八已过,我还是尽早离家为妙。到哪里去呢?自然还是去尚游,我要学刘备,三顾茅庐。我不相信,感动不了王晓秋。
这段时间我被家人轮流监视,很难脱身。为了让家人放松警惕,我不得不装着顺从听话,若无其事。后退几步,才能跳得更远。身陷牢笼,不得不斗智斗勇。
三锅饭已经做熟了两锅,虽然小孙和大哥这一锅有些夹生,米却已经下到了锅里。我这一走,一定会给家里惹下更大的祸患,家里将会闹成什么样子呢?邻居们笑话事小,主要是家人被打,房子被扒,牲口被抢,都有可能。合同上写的那么可怕,真的会按合同上执行吗?也许父亲和二哥会有办法的,大不了陪人家一些钱,总不至于杀人吧。谁让父亲一手遮天呢,如果是当家女孩嫁给大哥,牺牲了我的幸福我觉得也值。可如今,小孙那么闹腾,让我心神更加慌乱,我觉得牺牲了我的幸福,并不能给大哥换来幸福,很不值。我不甘心嫁给一个结巴,也不甘心放弃我的两个梦想。
二十九的晚上,我几乎一夜无眠。那个正月小,二十九算三十,第二天就是二月初一。就这个上午,我把棉袄脱掉,把订婚时候买的几件衣服全都穿到身上,两手空空的要求去赶集。家里觉得快结婚了,去买些东西很正常。再说,这些天也没见我不高兴,应该是想通了,去就去吧,也没有派人跟着我。
这一次的离别之痛,与上次基本相同,因为都是诀别,不准备再回来。我实在舍不下家乡的一切。几天前,我就开始和大地默默的告别,没事时候,到田间地头走一走。每一块地形和每一条田埂,对我来说都是那样的亲切!远远的看着我的朋友,我的每一个玩伴儿,我将这些人的声音、形象,包括,曾经在一起玩耍过的情景,都深深地印刻在心里。“永别了”,这几个字,不停地在我的心海里跳跃,翻滚。再也见不着了,这眼前所有的一切,将来,只有在记忆中找寻了!
虽说家人逼得我走途无路,但我并不恨他们。我只怪自己的命运,不该生长在这个年代,这个家庭,更不应该投生为女性。我理解他们,理解家里的每一个人。时代都这样,风俗都这样,历朝历代都是重男轻女,你恨谁?他们都想给大哥弄一家人,也没有错啊。是我对不起家人!对不起母亲的养育恩,对不起大哥的手足情......
要说恨,还真谈不上。但是,我对父亲,确实有些不满之处。大哥现在没有成婚,和父亲有着很大的关系。他没让大哥上学,因为太穷就不说了。他看中了大哥的老实、听话、勤劳、能干。老二老三都有些犟,他怕将来指望不住,想指望大哥在身边,给他养老送终。大哥曾经有两次招亲的机会,父亲都不放他走。他说大哥太老实,怕人家半道给撵了。既然老实,人家撵他干嘛?他都不舍得放大哥走,人家怎么就舍得撵他呢?大哥就和母亲,找我三舅四舅商量,想让舅舅们替他跟父亲说说情,好放他走人。可是父亲却放话:你去招人(倒插门)也中,万一半道被人撵回来,我可是不管了。既然你出去招人,就跟嫁出去的闺女一样。泼出去的水,跟我就没有关系了,我这个庄你都别再想进。你以后打八百年光棍,我都不会再管了。他光说说这些也就罢了,然后他说一堆,谁谁谁,招人半道给撵回来了,某某某,招人没过到头。人家过好的他一个不提。弄得舅舅们也不好说什么了。他一唠叨就成年成月,吓得大哥更不敢擅自做主了。
七八十年代的人们穷,眼皮也很薄,赖好出去闯荡两年,都能找到个媳妇。曾有人帮大哥去当兵,他不让。他怕大哥万一打仗遇险,其实,就是怕大哥混好了不回来。可是,在当年二哥出生的时候,他可不这么想,不惜把二哥的指头弄掉两次。后来,他的一个在城里工作的朋友,给大哥找了个工作,他不让去。我还记得很清楚,那叔叔叫张春笑。他那时候三十多岁,英武雄壮,非常忠厚。那回他来,叫大哥去驻马店油厂工作,在我们这里赶了一趟集,钱包被小偷偷了。好像里面有三十多块钱,非常懊恼。父亲觉得,他是来为我们家办事丢的,应该有我们来承担。就搜干家底,又出去借了几家,一共凑了四十块钱给他。他说啥也不要。我们家就像打架一样,坚决让他拿着。最后,张叔叔没有办法,他犟不过父亲,勉强接受。但是他说:你要非要让我拿着,那我以后再也不来了。我们开始都以为他说客套话,后来,他就真的再也没有来过。
父亲对外人都非常的好,在家却总以自己为中心。他就为了自己,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有道是,养儿养女防备老,为老年着想也可以理解。可他并没有养大哥几天,即便是他生养大的,也不能不考虑孩子自身的道路。是啊,在强光的照耀下每个人都有影子,可他这影子也太大了。生生把大哥给耽误了,现在又要挖我身上的肉补给大哥,太不公平了。在别人看来他还很伟大,让亲生闺女给继子换媳妇。实际上,他主要是为他自己。凭什么为了他的如意算盘,耽误了大哥再毁了我?大哥老实胆小,又不识字,不敢自作主张,任他排布。我就不让他奴役我一生,不让他主宰我一辈子。我什么事情都听他的了,平常和大哥一样顺从听话的我,这一回就是不听话了,婚姻这件事情坚决不听他的。要想翻身必须反抗。要想改变命运,必须大胆行动。
我的脚步在公路上缓慢而急匆,我很想多看一眼家乡的田野,还怕万一被家人追来,我只有一边走一边看。
那绿油油麦苗在微风中撒娇,那喜鹊在枝头做窝,那蜜蜂在油菜花间吟唱,那鸟儿在蓝天下翱翔......啊!别了,别了,我可爱的家乡,这生我养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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