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10-11 15:19:32
　　一切诚如张国栋所料，一桶冷水以及三分钟谈判，令孙鹏变成斗败了的公鸡。
　　但在他松口之前，仍要挣扎一下。
　　“三万块，是不是太少了些？”
　　张国栋冷冷道，“我们可以多加给你，以便你为你堂弟孙雷的重婚罪请辩护律师。”
　　“你威胁我？”

　　“正是。”张国栋凝视他，“怎样？”
　　孙鹏垂头丧气，“好吧，随你们啦。”
　　张国栋拍拍他的肩，“告辞，我们会马上把文件拿给你签字的。你也不希望拖太久吧？”
　　走出孙家，董汋约一时辛酸一时感触，终忍不住，抱住张国栋，把脸埋进他肩头。
　　“谢谢你，真的。”
　　张国栋突然温香软玉抱满怀，一双大手扬在空中半天不晓得如何是好，最后才轻轻抚上她的后脑勺。
　　该死的妖女，你不晓得你正在试炼我的定力么。
　　他叹口气，“不用谢。”
　　任务完成了么？没有理由再见面了吧？她是在告别吗？

　　正胡思乱想间，他听见开关车门声，以及一把爽朗清脆的女声。
　　“董汋约！”
　　怀里的她直起身放开手，回头去看。
　　“欧阳晴？你怎会来？”
　　张国栋替欧阳晴回答，“是我告诉杨以珊，我们的车出了故障，请她们若是方便就来接一下。”说着大方迎上去，“欧阳晴，久仰大名，我是张国栋。”
　　“彼此彼此。”小妮子笑嘻嘻，“这位是我朋友，刘思琦。
　　杨以珊忙着处理上庭的事情，特派我来支援两位。”
　　董汋约淡淡道，“我们这里也尘埃落定了。”
　　“怎么说？”欧阳晴很是好奇。
　　董汋约答，“一个女人，爱错，嫁错，信错，以为终能回到爱人怀抱，岂料心脏不能负荷三万英尺的高度。”
　　四人沉默数秒，刘思琦头一个打破悲伤气氛，击节赞赏，“好简练，好才情。”
　　回程途中，两个女人挤在后排说体己话。
　　“了不起，”欧阳晴取笑董汋约，“每次见你，都被不同的帅哥抱满怀。”
　　“狐狸精也只得这点看家本领。”

　　欧阳晴哈哈大笑，“卡帕说杨以珊像狐狸精，那是因为他不够了解你。”
　　“你以为你不像？”
　　董汋约伸手拧一下她面孔，“白狐。”
　　欧阳晴倒在她身上，“今天晚上，三只狐狸精总算可以聚头啦！”
　　董汋约闭起眼睛，“我累死啦，回去只想休息。”
　　“什么时候可以接小萌走？”
　　“应该很快。”
　　“你会让小萌叫你妈妈么？”
　　“不必。我哪里当得起这两个字。”
　　“呵，妈妈。蔡培文的妈妈，为着继子，把亲生儿子送上法庭，叫人潸然泪下；而小萌的妈妈，更叫人感叹。”
　　“今天母亲节，一天之内我们搞清楚了这两个案子，倒也是个很妙的巧合。欧阳晴，你没想过当妈妈吗？”

　　欧阳晴使劲想一想，“我没有足够勇气耶。”
　　“生或养？”
　　“兼而有之。我不确定是否能对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任。”
　　“你可是专业儿童心理师。”
　　“分析别人与自己做可相去甚远。”
　　张国栋在前座，不预偷听，无奈每个字都清清楚楚进到他的耳朵。
　　忽而后排沉寂下来，他回头看看，只见两个丫头均倦极而眠，两颗头还靠在一起。
　　他温暖地笑一笑。
　　正在开车的刘思琦轻声道，“这三个女人，都是奇迹”
　　“嗯，”张国栋赞同，“光听她们对话就觉得有趣。如果有机会直接录下来整理成册，出版前景恐怕比如今市面上大多数杂书要好。”
　　刘思琦汗颜，“我的日常工作，就是费尽心思出版这堆杂书。”
　　“你做出版？”
　　“嗯，越做越匠气，越做越功利。”
　　“怎么讲？”
　　“太知道哪类书会畅销，什么书什么人读，以及小说控制在几万字最合适——于是文学变成无聊的填空题。加之看太多良莠不齐的稿件，渐渐成为眼高手低之表表者。”
　　“嗬嗬，你太自谦了。”
　　“这次来东江，本来还有个任务，就是为着和蔡培文签订新书出版合同的。现在真相大白，可以即刻开始。他的诗作，倒真是清新扑鼻。”
　　“我听杨以珊说过。不过能为他平反，你的出现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的是这三个小女人。”

　　“是很奇妙。盘根错节，互相提点，无意间解了两个令我苦恼的怪案子。”
　　“难得有记者对真相比对丑闻更着迷。”
　　“我当作你在夸我。”
　　“哈哈，当然。”
　　日期：2013-10-11 15:57:41
　　这天的晚餐，三男三女选在春熙路一家西餐厅，算是庆祝相聚，为彼此接风。
　　各国各行各业的六个人，竟也其乐融融。
　　卡帕通过杨以珊的翻译，向张国栋解说他这两天跟进蔡培文一案的纪实照片，一张一张似凝固的音乐，十分精彩，一旁的欧阳晴也参与进来。

　　有一张，拍到杨以珊向蔡培文揭示真相时，少年脸上的悲伤，夹杂着多日来的委屈与不能继续帮到大哥的遗憾；还有一张，拍到顾家珍恸哭，虽然画面并不能让人听到她说“我儿对不起”，但那焦虑与心痛，自她略显俗气的眉眼间表露无遗。
　　最叫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蔡培华的一张照片——面孔带着微微的笑，双手垂着，浑身上下充沛着对所有人的感谢，无论如何也难看出他满手血腥。
　　张国栋问，“你们觉得他其罪当诛吗？”
　　杨以珊平静地答，“杀死一个酗酒、殴妻、对两个儿子均不负责的伪君子？我认为不。蔡培华将成为我的新客户，我已经同顾家珍谈妥。”
　　“但他毕竟是杀人者。”欧阳晴犹疑不定。

　　张国栋叹口气，“而且手法毒辣残忍。”
　　卡帕自杨以珊翻译得知这一命题，也发言道，“在伊拉克，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日光正好，还在考虑午餐吃什么，忽然被从天而降的流弹击中，死了还不知是被美军打死或被伊人误伤——这些悲剧，天天都在发生，看多一点，就觉得世间本无罪与罚这件事。”
　　杨以珊笑，“罪与罚……老陀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欧阳晴啧啧作声，“所以你们两个天生一对：一个疯狂记者，一个流氓律师。奇奇说我们三个聚头就会有大麻烦，我看，麻烦就在你这里，流氓律师。”

　　杨以珊伸手拧她的嘴。
　　边上的刘思琦向长久来一直静默的董汋约举一举杯，“预祝你接下来心想事成。”
　　董汋约举杯笑应，“多谢。”可是脸孔似有浓浓愁绪挥之不去。
　　刘思琦心细如发，“是不是紧张情绪一旦松懈下来，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董汋约看看他，摇头。
　　她转而凝视酒杯，轻轻道，“我的运气再坏一点，也就是林霜。”

　　刘思琦一愣。
　　“何坤对我再糟一点，我的心脏再差一点，都有可能上演林霜故事。已经害了一个何太太了，还要害更多么？也许三年已经够了。”
　　她近似于自言自语，刘思琦基本已经变成丈二和尚；倒是张国栋，倏地侧过头来看她，有点释然又有点心痛。
　　但刘思琦还是听明白一个大概，努力笑着逗她开心。
　　“女孩子幸福第一。好好地嫁人生子，平安一生。”
　　董汋约闻言却扑哧一声笑出来，“光是听起来就乏味至极。”
　　刘思琦扬起眉毛。
　　董汋约看他不解的样子，更加发噱，伸出手指点一点，“你以为杨以珊、欧阳晴我们三个还有人会对结婚感兴趣？”

　　刘思琦一惊，“真的假的？”
　　董汋约答，“骗你做甚。”
　　“为何？”
　　“因为我们三个骨子里一式一样觉得：结婚是这世上最无聊与无关紧要的一件事情。”

　　“不尝试，下此结论尚早。”
　　董汋约好整以暇，“杨以珊已经代我们尝试过了。”
　　刘思琦闭上嘴。太糟糕了。糟糕的不是董汋约如此偏激，而是他隐约觉得董汋约的论断极有可能是准确的。他望向正与卡帕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欧阳晴，心似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