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吟咣当把海螺丢进盆里，腾出手接过作业本，边改题边唠叨：“你要是好好学习，也不会让老师这么看不起。”
　　十二年后，马小帅从青岛回来，把捡来的贝壳倒进鱼缸里，又发现了这只海螺，才忽然想到这是周菲送给自己的礼物。他把海螺捞了出来，放在自个儿耳边，似乎真的听到了大海的呼喊，那一瞬间，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迷宫般的梦。等马小帅醒了过来，他无所谓地把海螺又扔了回去，惊了大眼金鱼一个急转身。
　　日期：2012-4-22 23:58:00

　　过了两天，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了，马小帅出人意料地考了全班第一，数学少了个“答”字，扣了一分，总分99分；语文作文，扣了一分，总分99分。这个成绩吓了孙吟一跳，吓了马小帅自己一跳，更吓了刘老师一大跳——她无法这个差点被自己劝退的疯孩子怎么变成天才了。她不能像往常一样心安理得了——孩子考不好，就是自己不努力；孩子考好了，就是我教的好，现在孩子两个月没上学，反而考出爆种的效果来，怎么可能是自己教得好呢。她甚至不愿意承认孩子自己努力了，因为孩子努力就能考好，老师还有什么用？她一时间被这种牛角尖似的逻辑整的很伤怀，于是拨通了孙吟的电话：“喂，是，我是刘老师，马小帅这次期中考试考了全班第一。”

　　“我知道了，小帅昨天就对我说了。”孙吟还为“劝退”一事耿耿于怀，这回可算出了口恶气，可人一旦扬眉吐气了，反而大度了起来，便没有甩脸子给刘老师看。
　　“您给他请辅导老师了吗？”
　　“没啊。”孙吟说，“有空的时候，我就教教他；没空的时候，就让孩子他外爷爷教教他，反正他总躺在床上，也能静下心来。”
　　“哦，孩子外爷爷挺有文化吧？”
　　“说不上，说不上。”孙吟心里乐开了花，“就是教了三十多年的书。”

　　“哟，三十多年……”刘老师思量着承认别人比自己教得好，也是挺窝心的一件事，便又追问道，“在哪教书呢？”
　　“二十八中，总是带高考班。”孙吟说。
　　刘老师顿时释怀了，一个教了三十多年的高中老师比自己强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便道：“怪不得，怪不得。”
　　“小帅是不是又做错事了？”刘老师打过几次电话，从来没有一件好事，孙吟不得不有这样的担心。
　　“没什么……没什么……”刘老师努力思索着，“那个，那个小帅啊，好不容易扭了回来，以后千万不要让他和周菲在一起玩了，我是看小帅是个好苗子，您可千万别跟周菲家里人说。”
　　“好嘞，好嘞。”孙吟心满意足地答道。挂上电话，孙吟就跑去了吃市场，做了一整只乌鸡，好好犒劳了马小帅。

　　这边小帅正满嘴油滋滋地啃鸡腿，孙吟忽而停下，筷子说：“现在还跟那个周菲一起玩吗。”
　　马小帅一愣，说：“没有。”
　　“来，把这个也吃了。”孙吟释然地拿起筷子，又夹给小帅一只鸡腿。
　　“都给他吃，我还没吃呢！”姐姐小然撂下碗说。
　　“他他他，他是谁，他是你弟弟。”孙吟脸色一变，“别找不愉快，你又没动手术。”
　　小然耷拉下脸，闷着头接着吃。
　　孙吟丢下筷子，怒道：“怎么了，你就甩脸子。我还没说你，你弟弟住了两个月的医院，你有没有说过去看他一次。”

　　“我去了能帮上什么忙？”小然理直气壮地说。
　　“帮什么忙？”孙吟气得直摇头，“谁要你帮忙，就说你没点心！”
　　“我吃饱了！”小然见情势不对，气嘟嘟回到房间，一转身把房门带死了。
　　马小帅啃完鸡腿，他突然发现除了那条趴在腰间隐隐作痛蜈蚣似的刀疤，自己没有任何变化，却在爸爸妈妈老师的眼中，从一个调皮捣蛋甚至被怀疑精神有问题的坏孩子一跃成为了八九点钟的太阳昂首挺胸的好苗子，没错，马小帅打了个饱满的嗝，就是因为自己多考了几分。
　　日期：2012-4-23 10:40:00

　　1.24 彻底翻脸
　　第二天，马小帅刚到教室门口，就听见杨博喊：“快交作业，快交作业。”
　　“什么作业？”马小帅问。
　　“数学作业，把期中考试错题改好，再在作业本上抄五遍。”
　　“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杨博无辜地说，“孙老师说昨天就布置了。”
　　“什么时候交？”
　　“下午数学课前。”
　　马小帅看着满教室的同学都在热火朝天地闷头补作业，暗爽了一下——幸亏自己只错了一题。直到那天上午体育课之前，只有马小帅改完了作业。他谨遵潘二痴的教导，一个人坐在花坛上等着上课。
　　潘二痴被晾了五分钟，还以为自己记错了课程表，正准备回去，才发现花坛上的马小帅，他问：“人都都都……哪去了？”

　　“他们都在改数学题。”马小帅这回学乖了，没再抢潘二痴的话说。
　　“数学老老老……师在教室吗？”
　　“不在。”
　　“你去。”潘二痴指着教学楼，“把他们叫下下下……下来，你就说，他们再不下下下下……下来，我就就就……就上去，把作业本收收收……”
　　“收了？”马小帅也跟着纠结得厉害，实在没忍住。

　　“谁谁谁……说的！”果不其然，潘二痴再次发飙，“撕了！”
　　潘老师本以为这句话威胁得够狠，没想到五分钟后，马小帅灰溜溜地回来了，还带来一个杀头的消息：“老师，他们不愿意来。”
　　“不愿愿……愿意来，不愿意来我就就就就……就把你们打打打……打下来。”潘二痴从花坛里抽出根树枝，气冲冲朝教室去了。十分钟后，同学们才灰头土脸的下楼，从他们的言语中听来，潘二痴撕了不少本子，马小帅则在一旁幸灾乐祸。没想到的是，体育课结束后，小帅发现自己的作业本瘫在了讲台边上，作业本被撕得只剩下了三页，还有两页残缺不全，小帅脑海里只闪过两个字——残念。

　　马小帅一脸茫然地向胜男投出哀怨的眼神。
　　胜男说：“你别看我，又不是我撕的，是二痴撕得。”
　　小帅委屈地说：“我是第一个下楼的啊。”
　　“那你得问王坤了，是他把你本子塞到老师手里的。”
　　胜男的话给了小帅当头一棒，打得他有点蒙。他下意识地望了望王坤，没想到在半路看见了周菲——他正摆出一抿意味深长但特别欠揍的笑， 好像在对自己说：现在你全明白了吧。
　　马小帅被完全激怒了，尽管怒火来得莫名其妙，他冲周菲吼道：“你笑什么！”

　　周菲的火气也不打一出来——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错，把自行车扔进沟里的是王坤，是你马小帅冤枉的我，他立马还击道：“嘴长我这，我想怎么笑不行。”
　　“你说什么！”马小帅扑过去，一把推在周菲胸口上。
　　周菲退了好几步，奋力拉住桌子，才没有摔倒，他抓住条凳护在身前说：“狗咬吕洞宾！”
　　“你才是狗！”马小帅也顺手想抓条凳，没想到条凳被桌腿绊住，硬生生没抽出来。
　　周菲趁势扑倒马小帅，用条凳的叉腿卡住小帅的脖子和大腿，马小帅动弹不得。周菲跨在条凳上，一手攥住小帅还在扑打的胳膊，腾出另一只手，对准小帅的脸颊。他恶狠狠瞪着小帅，两个鼻孔还呼呼冒着热气，那拳头在小帅脸颊上足足悬了半分钟。终于，周菲还是松开了拳头，说：“我不想打病人。”说完，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到座位上。

　　马小帅一脚蹬开身上的条凳，翻身起来骂道：“你才是病人，你这个得哮喘病的混蛋。”
　　周菲背对着马小帅，把一本奥林匹克数学翻得哗哗直响。
　　日期：2012-4-23 11:53:00
　　果不其然，总会有一些人给班主任打小报告，马小帅和周菲都被叫去了办公室。刘老师问马小帅：“你们为什么打架。”
　　马小帅低下头，没说话。

　　刘老师转而问周菲：“你们为什么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