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一直想，如果我叫你一声你不答应，就算了。”周菲苦笑道，“你真的没大变。”

　　“你的头发……”小帅吞吐道，“我差点没认出来。”
　　“你今年不是高考吗，怎么样？”
　　小帅还是羞于启齿，问：“你呢，你没参加吗？”
　　周菲尴尬地微微摇头：“我初中毕业就上了中专，你高考怎么样？”
　　“差了几分没到本科线。”小帅说。

　　“我听人说你在二十八中可是年级第一名。”周菲脸色一沉，“你这些年都干嘛了？”
　　小帅干硬地笑，没说话。
　　“你怎么也废了！”周菲一拳捣在小帅胸口上，见小帅躲闪，他更气愤，对着小帅一通拳打脚踢，“我原来以为你能上好大学，我打心里面替你高兴，你怎么废成这样了。”
　　“哦哦……”小帅作疼痛状，其实周菲没用力气。
　　周菲忽然软下拳头，叹气说：“我废了也就算了，你也废了……”
　　“你现在怎么样？”

　　周菲摊开手，说：“你看看我现在怎么样，混呗。”
　　“都是混。”小帅说。
　　“你电话呢？”周菲掏出手机。
　　“还没买，过两天才买。”
　　“我手头上也没笔和纸啊。”周菲搜索着口袋，“要不，你把你家里的电话留给我。”

　　“XXXXXXX”
　　周菲在手机里记下号码，说：“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出来聚一聚？”
　　“随便吧，什么时候都行，反正都毕业了。”
　　“行，等我电话。”周菲见公交车驶入站台，“我先走了。”
　　“再见。”
　　周菲不知道，马小帅其实等的正是这路公交车，可他没上；而马小帅不知道，周菲等的其实不是这路公交车，可他上了。那天晚上，周菲和女友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里云雨了一番。宣泄后女友抱怨地掐他胳膊：“唔……给你说疼疼，你怎么还这么大劲！”
　　周菲直喘粗气，没搭理她。打这次之后，周菲和小帅再没见过。一年后，周菲换了新手机，在往新手机里录号码时，他发现了马小帅的号码，他思量了一会，摁下了“删除”键。

　　日期：2012-5-10 13:54:00
　　4.2 求学之路
　　暑假里马小帅并没有轻松几天，领到通知书都已经七月底了，到了八月中旬，又得开始操办去学校的东西。
　　马小帅说：“录取通知书里面都写了，学校有得卖，一整套三百块钱。”
　　孙吟不允，说：“你姐姐去上大学的时候，就是买学校的被子，到了冬天盖两床都嫌冷，还得打电话让你爸寄过去。”她买了十六斤新棉花，套了两床厚被子。又去扯了布，做了两个枕套，两张床单和三个被套，她怕枕头床垫不好带，还专门请人买了抽气压缩的。置办完铺盖，孙吟和马建洲又买了两套衣服和一双皮鞋。她对马小说：“你是成年人了，有时候就得穿皮鞋。”夏天t恤、丨内丨裤，裤衩。秋天的内衣、毛衣。冬天的羽绒服、保暖裤和袜子，乃至于手套。生活用品也自然少不了，有吃饭饭碗、饭盒、茶缸、筷子、勺子，甚至叉子；洗漱洗脸毛巾，擦脚毛巾，洗澡的浴巾，牙刷得四支、洗头的海飞丝，洗脸的洁面乳，洗澡的肥皂，脸盆水壶到地方再买。平日里药也带些，消炎止痛的阿司匹林，拉肚子的氧氟沙星和黄连素，感冒的银翘vc，发烧直接去校诊所——但得配上温度计一起用，咳嗽的念慈庵，还有治口腔溃疡的冰硼散，末了，还有创可贴、碘酒和红花油——小帅喜欢打球，难免擦伤扭伤。平日里用得着的小工具也得有，小刀，水果刀，指甲刀，掏耳勺，钥匙环还有手电筒。孙吟想了半天，又添了夏天的凉席、蚊帐、风油精和凉枕头皮。到了临近走了，马建洲用了两个大蛇皮口袋，一个大旅行箱，一个大提包和一个背包勉强地装下。

　　马建洲早打算好送小帅去，一来东西太多，二来小帅也没出过远门。马小帅买了报到最后一天到两张南京的火车票，中午十二点的车，五点半便能到目的地。由于带了录取通知书，还打了半价，只花了三十块钱。马建洲怕太晚学校没了接送的班车，又叫小帅打电话到学校去，听说班车到十点才放下心来。
　　临行那天孙吟给了小帅五百块钱，说路上用，等到了南京安定下来，办张银行卡，她再打生活费。父子二人扛着七八十斤的大包小包，在蜂拥又熙攘的人群中，上了南行的火车。
　　铁路并没有让马建洲失望，中途停了三次，半小时到一个小时不等，等他们下了火车，出了站口，已经七点五十。马建洲和马小帅在站门口茫然地站了三分钟，对面的玄武湖灯火通明，像妖娆的歌女。
　　“仙林还是江宁？” 一个大婶凑过来
　　马建洲没理她，马小帅“嗯？”了一声。

　　那大婶又说：“大学城，你去哪个学校。你说哪个学校我就知道？”
　　那大婶还不依不饶：“现在都几点了，你们也不看看是啦，哪有学校有车，五十块钱两个人好不好的啦！”
　　马建洲拍了拍小帅，示意小帅不要理会，继续向前走。
　　父子二人停在站门口一排动感地带帐篷旁边，那些帐篷上写着南京大学，南京XX大学，南京XXXX大学……马建洲点着烟，安静地抽完，说：“你先等着，我去问问。”说罢，他又又点了一支，叼着烟离开。
　　许久马建洲才回来，说：“长江学院的车六点多就没了，你跟我走，直接上车别说话”

　　马建洲带小帅走到印着南京科技大学的大巴旁边，说：“你先上。”
　　小帅一愣，轻声道：“不是这个……”
　　马建洲推小帅上去：“你别管，你先上，你先上，把包留下，我塞车底下。”
　　车走了一个小时才停下来，停到了南京科技大学的门口，司机朝后看了看马建洲，说：“研究生就在这里下。”
　　“好嘞好嘞。”马建洲连忙称是，拉着小帅下车。

　　司机打开行李舱，说：“快点。”
　　马建洲叫小帅拿下行李，自己给司机上了根烟。司机摆手说：“戒了戒了。”
　　“谢谢了师傅。”马建洲说。
　　“没事，这么晚了，你们也不容易。”司机指了指东北向，“这条路走到头，再一直往北走就到了，其实不远，就隔了一个学校。你们顺着南科大的宿舍楼走，走到头，就到了。你们实在嫌行李多，可以找黑车，不过现在九点多了，也不好找车。”
　　“谢谢了师傅，谢谢了。”马建洲忙不迭地感谢。
　　父子二人在南京科技大学门口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车影，马建洲说：“那师傅不是说就隔了一个学校吗，我们走过去。”说罢，马建洲一手抓起一只蛇皮口袋，挂在肩上。

　　马小帅背上背包，右手提着提包，左手拉着旅行箱跟着父亲走。马小帅四周张望了几眼，整个大学城杳无人烟，只剩下两排通明的路灯和远处星星点点的宿舍楼作为陪伴。此时虽然入夜，烘热的空气并没有散去，反而蒸腾了起来，让人说不出的气闷。马建洲很胖，最受不了热，才走了一百来米就汗流浃背，不停往路边上甩汗。
　　马小帅拿的行李不及马建洲的一半，背包和提包都小，装得还是一些零散的夏天穿的衣服。行李箱本就有轮子，拉起来也省了很多力气。马建洲的两个蛇皮口袋，装得全是被褥，自然很重，走了两步还拎断一只口袋，只能抓住边角勉强支撑，也使不上力气。
　　马小帅走得累了，想必父亲更累，便问：“要不要歇歇？”
　　“谁歇？”马建洲逞强，“你要是累咱们就停，反正我不累。”
　　“我不累。”小帅跟父亲较起劲来。
　　“你不累咱们就继续走，什么时候累了你说，咱们就歇。”马建洲故作轻松地说。
　　父子二人顺着南科大的东墙走，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宿舍楼，依然不见这排楼的“尾巴”，马建洲骂了一句：“都扩招，都扩招，都扩招到什么样了。”
　　马小帅不禁在心里自嘲：都扩招，都扩招，我还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大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