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中途休息了五六回，走到十点半已然精疲力竭才看到长江学院的大门。门内是一条宽阔暗淡又空荡的大道，让人心怵。门卫坐在监控摄像头前面，哈欠连天。
　　马建洲问：“师傅，新生报到。”
　　“哟，这么晚……”门卫吹了吹用得发褐色的玻璃杯，“你们先进去吧，我也不知道，好像现在还有人值班。”
　　二人进了学校，学校也空荡得犹如鬼城。走得深了，二人才在幽暗的花丛旁边看见一对情侣。这对情侣倒是不怨马建洲父子搅了他们的兴致，还热心地叫来了辅导员，带父子儿子上了报名处。一个年轻的男辅导员还在值班，说天太晚了，明天一早九点再来这里办手续，先给办了宿舍入住手续。
　　二人进入宿舍时，已到十二点钟，宿舍里三张里双人床，睡得满满当当。小帅的铺被一个白发苍苍，胡子拉茬的胖老头占了。小帅叫醒那老头，老头揉揉眼，翻滚去临近的上铺与“儿子”挤在一起。马建洲废了点时间铺好床铺，与马小帅挤在一张床上睡下，二人浑身酸痛乏力，一沾上床就睡着。第二天醒来时，马小帅才知道，那个白发苍苍的胖老头竟然是自己的同学，叫黎皓，他只不过得了少白头。

　　日期：2012-5-10 17:24:00
　　4.3 手续
　　第二天马建洲起得很早，买好两份鸡蛋煎饼加豆浆，才叫小帅起来。二人一边吃早点，一边往辅导员办公室赶。没想到走到地方时竟没人来，父子等到十点才等到一个二十八九岁，长相穿着都很普通的女人进来，她打量了马建洲和马小帅几眼，说：“新生报到是吧？”
　　马小帅点头称是。
　　“你们跟我进来吧。”她换了几把钥匙才打开门，也许为了化解尴尬，她又问，“是什么专业的？”

　　“供应链。”小帅说。
　　“那我正好是你辅导员。”她似笑非笑，“我叫倪楠，叫我倪老师好了。”
　　马小帅也回了个痉挛的笑。
　　“你们随便坐。”她拿出一摞卡片和照片，“我做完这一点就给你们办。”说罢她开始慢条斯理地剪照片往卡片上贴。贴了一个多小时，办公室差不多来满了人。马建洲忍不住了，说：“倪老师，能不能先把孩子入学办了，我们好多东西都没买，孩子电话卡什么的也没办。”
　　倪老师依然气定神闲地贴照片，说：“早干嘛去了，知道报到事情多，怎么昨天这么晚才来？”

　　“你这是什么话。”马建洲早就不耐烦，像炮仗似的一点就着，“我们买5点多能到的火车票，火车开到7点多才到南京，这点只能怨铁路局，谁都赖不着。可我们之前打过电话，你们这边人说一直到十点都有接送班车，怎么出了站就没有了，这也怨我们？”
　　“谁跟你说十点的，谁跟你说十点的？”倪老师放下胶水，“我们新生指南上都写了，校车最后一班六点，你听谁说十点的！”
　　“我们打的就是你们新生指南上的电话！”马建洲怒道。
　　“行了行了。”旁边有个领导似的人说，“大家都有难处，昨天我们也是加班到十点，都消消气，小倪，你先把入学手续办了。”领导见马小帅愣在原地，又说，“你们家长也别操心了，什么电话卡买东西让家长去办，入学就让孩子在这里等着办，一会就好，下午还有军训，到十二点就得领军服。现在是大学生了，你要相信孩子自己有能力管好自己的事情，是吧。”

　　马小帅极为厌倦地瞥了马建洲几眼，好像在说：你忍忍就罢了，吵什么吵，不是让我难堪吗。马建洲识趣地问小帅要了宿舍钥匙，说：“我先去置办水壶东西，办完了你到宿舍来找我。”
　　“行行……”
　　刚下楼梯口，马建洲又回过头来，“你认得路吧！”
　　马小帅拧紧眉头没说话。
　　马建洲见小帅不悦，一个人沉重地下楼。
　　一直到十一点半，倪老师才把入学手续办好。那领导对马小帅说：“哟，现在都快12点了，你赶快去图书馆领军服，12点军训就开始了。”

　　马小帅只好空着肚子往图书馆跑，半路上刚好碰见白发胖老头，黎皓招呼马小帅：“哎哎，这里这里！”
　　黎皓说话一股韩国味：“你还办好哎加啊？”
　　还好马小帅听得出“办好”二字，说：“都办妥了，办妥了。”
　　马小帅正排队领军服，马建洲打电话过来：“怎么没回宿舍？”
　　“来不及，已经开始军训了。”
　　“吃过没？”
　　“没来及吃。”
　　“怎么连饭都不让吃了。”马建洲怒道，“就在哪磨叽磨叽，还能磨出面来！”
　　“嗯……”
　　“你在哪了？”

　　“图书管。”
　　“你先去吃饭，这哪受得了，回头太阳一晒，保准晕过去。”
　　“行了。”马小帅不耐烦道。
　　“你听我的，军训不差这十分二十分钟，吃饱了才有力气。”
　　“行了行了，我这边一完就去吃。”马小帅连忙挂断电话。
　　日期：2012-5-10 21:24:00
　　4.4 军训

　　到了十二点一刻，军服才到手，小帅还饶有兴致的穿上试试。这时，几个教官四散开来，一个最为矮小的教官把男生和女生分开，又将队伍排好，说：“今天我们要开誓师大会……”
　　“杀龟大会？”队伍中有人插嘴道。
　　“你给我站出来！”教官指着那人的鼻子，“出来！”
　　那人站出来。
　　“叫什么名字？”教官站到他面前，脸对脸不超过十厘米。
　　“梁维……”那人明显气软，闪躲教官圆瞪的眼睛。
　　“梁维是吧，你有能耐了是吧。”教官猛抬起一脚，踢在梁维小腿上，踢得梁维踉踉跄跄。教官又说，“你们记住了，我没让你们说话的时候，你们就不能说话，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听到了没有！”
　　众人被镇住，没人说话。

　　“我问你们听到了没有，你们耳聋了！”教官吼道。
　　“听到了……”众人稀稀落落地说。
　　“我怎么没听到有人说话，你们是不是没吃饭，再问你们一遍，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众人嘶吼。
　　“听我命令，自动换成两排，跑步——走！”
　　跑到路中间，马小帅看见了马建洲——他正拎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了一个大面包和类似火腿肠茶叶蛋的东西朝马小帅走过来。马小摆手示意父亲别来。
　　马建洲提起塑料袋，指了指。

　　马小帅摇了两下头，跟着队伍跑开。
　　马建洲一个人无所适从地站在团团绕圈的学生中间，太阳灼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站了一会，看小帅离开视野，看人群散去，点着一根烟，一个人拎着塑料袋往回走。
　　校长开会的能力自然非同凡响，每次眼见要讲完总能用“我就说这么多，不过我还要强调以下几点”顺溜地滑过，竟然一口气讲了两个多小时，等小帅回宿舍时，已到四点半。马建洲已在宿舍等了半天，凑这段时间，他把小帅衣物、棉被整理好，还买了两三把锁锁了起来。见小帅回来，马建洲拿出手机卡，说：“我想你在军训，就没问你要身份证，用我的办了电话卡。”

　　小帅接过电话卡，塞进口袋。
　　马建洲又接着说：“那个蓝色的水壶是你的，打满水了。我看过了，水房不远，用饭卡打水，一壶一两毛钱。”
　　小帅看了看水壶，点头示意自己记下。
　　马建洲从腰间摘下钥匙，分别指给小帅看：“这把是上头的，这把是下面橱柜的，大厅还有个储物柜，我没用，就没上锁，钥匙和锁都留在你抽屉里了。”
　　小帅接过钥匙，套在自己钥匙环上。
　　马建洲顿了顿，说：“要不今天晚上我们再凑合一夜，明天我再走，别再忘了什么事。”

　　“别人家长都走了，军训都开始了。”小帅说。马建洲越是交代得多，越是关怀，越让小帅脸上挂不住——我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
　　“行行……”马建洲饭卡和宿舍钥匙也掏出来，“我这就去火车站，你先去吃饭把，我吃过了。”
　　小帅接过钥匙、饭卡，与宿舍里几个连名字都叫不出的人一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