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6-21 21:50:00
　　二十九 昨日种种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睁眼的时候依然黑天。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光，但是我能感觉到黑暗中还有另一个存在，我上身僵硬的坐起，背脊处的汗毛一根一根的立起。犹豫着也许是自己敏感了，内心深处又拉扯着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边更加敏锐的捕捉房间里似有若无的陌生气息，一边手摸向枕头底下的警棍。眼睛稍微适应黑暗之后，保持着目不斜视的状态去摸顶灯的开关。

　　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上点儿什么，阴阳不同路，通常在工作场合之外遇上个把“好兄弟”，不去理就是了。只是我这屋子是老白当初布置过的，论理一般的东西是打扰不到我；但是若是能进了这屋的，就不是一般东西。
　　“啪嗒”一声，屋内光线大亮，环顾四周并无异样，我终于出一口气。挠挠头想自己果然神经过敏，只觉得一股搜饭的味道来回绕在我鼻底。连着吸了几口气，味道越来越清楚，于是回头想看看垃圾桶，一转身把自己吓个半死——一只僵尸围着个海绵宝宝的围裙站在我背后，我一回身正好脸对脸看个正着。
　　本能反应让我抬手就抽出弹簧警棍朝着这个怪物抽过去，棍子落在肉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僵尸丧着个脸居然不躲也不反抗；佝偻的身子摇晃一下，两只枯槁的手臂冲着我抬了抬，我才注意到它脑门上还贴着张条，手中捧着个塑料包。
　　于是我手上也停下来，仍然把警棍横在身前，凑近一点儿去看。那张纸条上龙飞凤舞的不是朱砂写就的符箓，只是普通的便签条，我仔细辨认一下上面的字，写的是：给你打包点儿吃的，这是我的役鬼，别弄死了，一道留着给你当保镖；详细情况等你醒来电话里说——落款人老白。
　　我一把把纸条扯下来，低声骂着卧槽，就找手机给老白打电话。
　　“你这安排的什么玩意儿当保镖？我一觉醒来差点被吓死！”老白那边有点儿嘈杂，一时没听清他的回话，过了几秒钟，周围清静下来，想是他换了个地方说话。
　　“嘿嘿，你睡得死过去一样，我这边急着有事儿，就留了个人看着。”老白讪笑。
　　“你倒是给我留个人啊！”我又去打量那个僵尸：佝偻着身子，木乃伊一样干瘪的皮肉，有的地方还露出些死灰色的骨头；大半张脸被个围巾遮住了，枯槁的头发朝天乱翘——得，我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就觉得眼熟了：这货的扮相不应是叫僵尸，活脱就是魔兽世界里的亡灵。
　　亡灵那对像死人一样浑浊的眼珠子在干瘪的眼眶里动了动，朝着我的方向颠儿颠儿的走过来，捧着塑料包的双手又朝我推了推——合着这是给我的，我一接手就一股搜饭味儿扑鼻而来。

　　看我接过了东西，亡灵僵硬的活动了下肩膀，然后渐渐的隐没了身形。嚯，还是个影子刺客，我说一开始没看见它，突然就从背后冒出来了。
　　“我给你说，这个役鬼我可是费了大劲儿从一洋教士手里抢下来的，聪明着呢，我就是一般也用不着它，你调教调教，好训。”您当这是养狗呢？
　　“内个，你们事儿办得怎么样了？”我想来想去还是问了一句，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之前怎么就抽风子的想不通，李广乔这事儿九九八十一拜，赶着最后一拜，我就非不干了。
　　“你回过神了？”老白一乐，“你前一天是姨妈来了还是姨夫来了？呛着我们撵人？”

　　不用照镜子我也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烧得慌：“幻境里那一趟闹得我心里不舒服罢。”
　　我其实就是随口一说给自己找个借口，没想到电话那头老白略沉吟片刻，敛了笑意说：“果真是这样，回去得让顾岚再瞧瞧你。”
　　“夸张了，我人都好好出来了，能有什么事儿？再有事儿，那个顾先生一开始就该瞧出来了。”虽然当时起了情绪钻牛角尖里，把尔善老白都给撅走了，但我觉得真没那么严重，只是对尔善有点儿不好意思。
　　“……不管怎么，等尔善这边完事儿，我还是去看看你。”老白一当真，我越发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当时就突然想不通了呢。
　　“尔善怎么样？”我突然想起张与墨之前说过，尔善似乎是要挨罚的。
　　“尔善？他没事儿，就是心里估计不痛快，我们才到观外的旅店，明天上山。”老白没接我茬。
　　“不是，那他还得受罚什么的？”我只好又问。
　　老白那头一阵沉默：“天师的法门不外传，尔善偷师的，原该都还上。”
　　武侠小说里倒是有废武功这一说，可是尔善只是会施个针，脑子灵活一些，这能怎么还？
　　“封脉，天师通灵，也是靠养气。”我听着老白说，砸吧一下味道，才尝过来天师这走的是修仙的路子？
　　“那你不拦着？你不是还得用到他？”我又问。
　　“这事儿是天师的内部事务，我不能插手。”接着老白说差不多了，就挂上电话。
　　我对着电话琢磨了一下：不能插手，但不是不能够插手；如果尔善作为一个普通人，掌握了开门的钥匙而不能用，对地府来说更好。老白大概也觉得这做法略不厚道，没好意思跟我坦白。
　　我站在屋子中间怔忪，其实老白有什么不好意思呢？我不才刚刚把自己摘清楚吗？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道理上来说似乎做的没什么错，但是良心上就是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