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古十年 —— 一个古董小贩子的江湖故事》
第17节

作者: 滥竽充数的演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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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跌得疼了,才老老实实的开始从自己能着手的层次开始。庆幸的是还有些余荫,还有一些老藏家行家对我有所照顾,我才能贩一些瓷片残拼器之类的勉强糊口。当时国内还都是玩明清瓷的多,贩瓷片的也多是跑景德镇那一条路子,再广一点的无非再跑跑石湾德化一带,而且这些资源也早早被人占住,我们新手几乎无法与他们争夺,只能在周边蹭点零碎。我几乎每个礼拜都往景德镇跑,慢慢也结识了一些当地的生意人,每次都大包小包背好些回省城,下了火车顾不得回家先一一去那些行家家里,让他们挑。这些瓷片,即使再高端的,在这些大行家手里,往往都是买卖的时候搭送的,什么宣德青花成化斗彩都不例外,偶尔遇到不错的残拼件,他们才会考虑做做生意。之所以收我几个瓷片给点钱我纯粹是照顾,等于养条路子养个马仔,他们也会常常提醒我该去找哪类的东西,去什么路子找。如果说我对明清瓷有点认识,那么这时才真正是一个开始。当我抱着一包瓷片在颠簸的火车上翻着书看时,当我纠结着这趟弄来的这堆东西是不是能扯平差旅费时,我才开始,真正学到点东西,学进心里去了。

  在这个时期我结识了后来一起贩老窑合伙回流明清瓷的伙伴A君和B君。他们比我年长些,都是辞了公职出来学做这个生意的,他们不愿意在那圈子里耗下去。可是真正跳进来却发现,在这行当如果没有靠山没有自己的圈子,别说以藏养藏,想混个糊口都太难了。我们认识的时候都是人在江湖潦倒不已的境遇,能买硬座不买卧铺的那一类,况且他们还有家庭负担,男怕入错行,正当年又有家室的男人眼看着自己选择的路前途茫茫,不知道走向哪里,眼下又如此困顿,这种苦楚不是我这样二十出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能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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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2-05-15 17: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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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有许多困难,是意想不到的,也有无数际遇,是难以预料的。市场是一个轮回,是轮回就有起落,只要愿意坚持,总有机会。熬了一段日子,市场有了机会。我在买卖明清瓷残拼件的过程中开始在江西帮中混出了一点路子——在这个路子中,我开始接触到老窑的东西,开始从实物标本零散的学习,比如江西本土出来的建窑的茶盏,吉州的窑变釉彩绘,湖田的薄胎影青瓷,在宋代的南北八大窑系中,除了建窑早年被日本台湾人追捧小范围的高过一段外,吉州和湖田都是不冷不热,因为出土的时间偏后,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江西高速公路建设出来的一大批湖田拿到北京城几乎没人敢认,就在当时,也没有太多的人懂,没啥人玩。我和AB君在贩卖明清瓷杂碎的时候偶尔会带一两件湖田的娃娃碗葵口盘之类的给省港的行家,06-07年前后的事,一个南宋中期的湖田影青薄胎葵口内外满工刻娃娃的大碗,这样一件南宋名窑的典型器,从江西的古玩商手里买进也不过三五千,胎釉刻工娃娃特别圆润可爱品质特别好的也没有过万的,这种碗太漂亮了,南宋的,薄的像纸一样的胎釉上刻画着各种图案纹饰,以圆润可爱的娃娃居多,刚开始大量出土流入市场时没人敢认,但省港的行家藏家都认HK中文古器物鉴定科的热释光检测,一旦检测过了关,就等于规避了真赝的风险,剩下的只是艺术效果和烧造品质的挑选了。除了湖田外还有吉州,江西在宋代时的另一大名窑,市场起来的也比较晚,吉州擅烧黑釉窑变釉的茶器。我们庆幸的赶上了这一波低进高出,我们整一年都在往来两地的火车上颠簸,每趟都至少带一沓回省城,给大行家们挑,大行家们赚他们的大钱,我们赚我们的小钱,一个碗赚个三五百的,不求赚多只求赚快,维持周转保本就出,而品质差的会没人要,可能还会亏,所以逼着我们自己挑货的眼光要更加苛刻。如果说我对老窑的瓷器有什么认识,也是从这时候当搬运工开始学起的,从湖田吉州开始。

  后来我和AB君一起清点过,这前后一两年经手卖出的湖田娃娃碗葵口盘吉州黑釉窑变釉茶盏这类的宋代名窑典型器,一千件没有,大几百件肯定是有的,而且其中大部分都只会比馆藏的强而不会差,是国宝吗?不知道。发财了吗?没有。这最大的收获是让我有了一个对一个细小分支积累大量感性认知系统归纳总结的经验,和与大行家圈子搭上长期往来的契机。这是我的第一笔积累。

  偶尔,在藏家手上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我会恍惚的认不清那是否是经我们这圈子的手卖出的,因为太多了,虽然我一向自诩自己在这方面记性很好。
  偶尔,在行内的私人聚会或者光鲜的排场上聚光灯下或者被一串不知所谓的吹捧文字包围的一件湖田娃娃碗或者吉州窑变釉茶盏,我会突然间心情无法搁置,它真的美吗?或许吧,在你没看到更好的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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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2-05-16 12:39:16
  <11>眼力是熬出来的

  一件瓷器拿在手里应该怎样看?
  首先要立足于构成这件器物的材质的本质——胎釉特征。某个时代某个地域的瓷土是不可再生不可复制的资源,比如北宋时湖田窑的瓷土和南宋时的就不一样,从五代到北宋早期再到中期晚期再到南宋中早期至晚期到元,瓷土质地的不同是可见的一个渐变过程。你现在在去仿造,没有那时候的瓷土了,你再怎么调配,它烧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为什么行家看东西往往先要翻过来看底,因为底足的圈足部位会有露胎,从这个部位可以观察胎质。当然这种变化和不同是细微的,行家眼里是不同,非行家看上去都差不多。同样,覆在表层的釉水也是一样的道理。明清瓷也是这样,每一个时期用的景德镇的瓷土也是不同的,每一个时期青花的配料也是不同的,这是来自于土地的不可再生资源。这就是所谓的不可复制的时代特征。

  当然,造型和纹饰也是辨别的手段之一,但它们却不是不可复制的。
  一件东西拿在手里,它当然已经不是刚烧出来的状态,它经历了或千年或百年的时光,它可能是出土的,可能是传世的,可能是出土传世相交叉的,不管它经历了怎样的历程,这些历程在它上面总会留下痕迹。比如同一件南宋吉州窑的黑釉茶盏,它是埋在江西的土里一千年,还是埋在河南的土里一千年,甚至是沉在海下一千年,它表面的状况都是不同的,因为不同地域的土里的酸碱性不同,对釉面就会造成不同状况的侵蚀痕迹,这种痕迹行话就叫“沁”,古陶瓷古玉器青铜器等等,都有“沁”。不同的品种不同的出土里,沁的状况当然也是各种各样,需要零散的经验积累然后去总结归纳。

  再进一步,现在市场开放以后,还要面临着一个商业清洗修复手段的辨别。这种清洗和修复有时候不完全是为了商业目的,因为有些“沁”,埋在土里的时候是没有事,但一旦面世接触氧气就会发生反应,可能会进一步的损伤釉面,那就必须要清洗。当然,洗有洗的痕迹,专业的修复也会有修复的痕迹。
  这里说的只是年代路份的辨别,虽然还不是鉴赏,但这是鉴赏的基础。
  如果想学中国古代陶瓷年代路份的辨别,那么就要按着这种基本方法把自原始青瓷以来的六朝青瓷,古越窑,唐代的南青北白六大窑系,南北宋八大窑系,汉唐辽金的色釉陶器都理清楚,当然还有西北西南的灵武系,四川湖南的地方窑系,浙江的珠光青瓷等等。然后到了明清,抓住景德镇官民窑,细辩精微。
  这些都是基础。完全掌握当然是不可能,但有一个大致的框架和正确的方法之后,才可以谈到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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