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业美也多少听说了一些康帅的身世,没再细问,只说:“那挺不容易呀,天天还得自己洗衣服做饭的!”
“还行。早就习惯了!”康帅一直都在关注着王业美的一举一动,自己说的话也随着她的动作变得家庭化了。
“那怎么不找个对象儿呢?有对象儿这些活儿不就都有人干了么……”王业美笑说。
“就是找个抬回家供着的都没人跟我,还想找个给我干活儿的,这不做梦一样儿吗!”康帅已经非常放松了。
“瞅你说的……”王业美莞尔,“你是不想找吧?像你这样的在我们那都是香饽饽,还不好找呢!”
“是吗?我要是生你们那就好了!”康帅笑得很随性,“你家还有什么人?”虽然康帅已经很了解王业美的家庭背景了,可他还禁不住要问,他想听她自己说。
“老妈儿和大哥。我十岁那年我爸就出车祸没了,算是我妈自己把俺俩拉巴大的。我哥还不争气,好赌,欠了一屁股饥荒,要账的恨不得天天上门儿,他也不敢着家,家里就我妈自己……”王业美说着说着就显得沉重了。
“你多长时间往家里打个电话?”康帅问。
“就刚到这前儿打了一个。俺家没电话,打就得往邻居家打。我也没电话,要打还得借,怪麻烦的……”王业美在装着若无其事,却难掩心中的黯然。
“你都来一个多月活儿了,一个电话也没往家打?”康帅感到惊讶,“那你妈得多惦记呀!”
“没事儿,我跟我舅在一块儿干,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王业美强颜欢笑。
“那你不惦记她么?”康帅每一句话都点到了王业美心里的最软处。
“惦记能怎么办!不是为挣钱吗!挣不来钱天天守着她,看她累得那样儿更揪心……”王业美说得极其平淡,牵动了康帅的心,除了可怜之外还有点肃然起敬。
“打电话在现在还叫事儿么?先别洗了,拿我电话打。”康帅说着站起,走到了王业美近前。
“不用了。打电话还得现喊,得挺长时间呢。电话费挺贵的,拉倒吧!”王业美处于本性地推辞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康帅手里的电话。
“我就是再穷,再仔细(节俭)也不差打电话那几毛钱儿啊!你不埋汰我呢吗……多少号?快说……”康帅拿着手机准备为王业美拨号码,没直接把电话交给她。不是因为康帅不信任她,康帅是担心她不会用,倒尴尬。
“我没记住,记纸上了,我去拿去啊……”王业美不再推辞了。不是因为康帅太热情,而是她实在太想母亲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家,离开母亲。她做梦都在挂念着母亲,担心母亲的“腰脱”,她走后就剩了母亲一个人干活,会不会累犯了?她也担心母亲的低血糖,天气一热就头晕,如果又晕倒在地里,没自己在身边怎么办……
王业美近乎于跑地朝自己住的工棚奔了去,双手习惯性地在裤兜附近蹭了几下。
片刻后,王业美捏着一张小纸条回来了。康帅拨通了电话后递给了王业美,看她把电话紧紧地贴在脸颊上,过了会儿忽然大声喊:“唉——喂——是老张家不?宽叔,我王美……啊……啊……那行……
“他让过五分钟再打。”王业美把电话从又递回给康帅。
五分钟是很短暂的一瞬,也就是洗一件衣服、吃半碗饭、说几句话的功夫。在这个当口却变得如此漫长。康帅看出了王业美的焦急,看了几次手机上的时间。康帅想说几句话把这短暂的一瞬打发过去,可王业美的魂好像已经跑了大半了,只是直勾勾地瞅着他手里的电话。康帅酝酿了好长时间,可最想说的还是:五分钟还没到!
日期:2011-4-13 11:15:00
电话又一次接通时是个女声,“喂——嗯——妈……”王业美刚喊出来就哽咽了,眼泪随即落了下来……也说不上来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难过,可是当听到了亲人的声音时,眼泪却自然而然地流了下来,不需要任何感情的驱使——王业美来不及喜极而泣,来不及思乡心切,来不及哭诉心酸……
电话那端的王业美母亲听女儿哭了,泪水也在顷刻间给叫醒了。想说什么已经做不到了,只是服从着身心的本能反应——女儿哭了,当妈的自然也就哭了。心很快就被家里的诸多苦楚填满了,大部分都是对这个小女儿的心疼。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自己、离开家,独自在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她当时就不应该把女儿交给自己的弟弟,真是鬼迷心窍了!
眼看着王业美“惟有泪千行”了,康帅忍不住小声说:“别哭啊!你给家打电话就为了哭一通儿让你妈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哪?”
康帅的话唤回了王业美在瞬间失去的理智,擦了擦眼泪,吸溜了两下鼻子终于又开口说话了:“妈你吃饭了么?”
母女俩的话匣子由此开启,虽然眼泪还时常出来捣乱,可已经不耽误交流了。康帅在一开始因为王业美哽咽时湿润的眼圈儿也干涸了。他很不引人注意地踱到了一边,远远地看着王业美又哭又笑的表情。忽然感受到:人世间的不公不是让很多人生命一开始就承受痛苦,让很多生命的一开始就享受幸福,而是让很多拥有高贵品格的生命被迫承受贫苦的生活,而把有限的资源白白交给那些卑劣的人渣去糟蹋。康帅感觉王业美就是块璞,只要经过雕琢,就是件宝贝;可如果给她丢在农夫的车里,她也就只是块砌墙垒地畔的石头罢了。
康帅默默注视了王业美好久,看她笑的时候,康帅知道那是在描述她现在有多好;她严肃的时候,是在问家里的情况;而她哭泣的时候,是得知了母亲的劳累。康帅唯一后悔的就是忘了告诉王业美不要顾及电话费,随便打,打多久都没关系。如果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阻碍了母女间的思念,那多不值啊!
这一夜是王业美到这以来睡得最甜的一夜。她在梦中还带着笑。这个世界因好人的存在而美好,挫折困难因为好人的帮助而变成了只是生命中的小插曲,只要有好人,有愿意无条件地对他人予以帮助的人在,那样不管身处何地都不觉得孤独,不论身在何方也能看到亲人的影子。
王业美妈妈让女儿好好谢谢这个愿意借电话的好心人。王业美答应了。就算是母亲不说她也知道这样的好人是要“好好谢谢”的。她开始幻想:如果自己的哥哥是这样的该多好,如果自己有这样一个哥哥,那还愁什么!
又是一个酷热天气。接触到的一切物体都像是刚从热锅里拿出来的。空气的体积仿佛被烈日烤灼的膨胀变大了,胸口还因为氧气不够而感觉憋闷,肺里却已经装满了。有九成的人都因为难耐的酷热而皱着眉头,天都被烤成了灰白色,而不是淡蓝色。
王业美的眉头是舒展开的。甚至是带着笑的。昨晚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现在,炙热的钢筋水泥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她那本应该纤细的手早就被茧子布满了,早已经变得粗糙强健了,单单看手没人会认为它是属于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儿的。
吕奎是和王业美一同来的长辈之一。岁数不小,脾气不小。年轻时也是个喜欢动手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角色,所以在他们这拨人里的地位很高,黄长喜也要让他说上句。他长得大脑袋大嘴大嗓门儿,身材不高,却很轴,看起来就像块压缩饼干。
上年纪了,身上那些被用的过度的零部件就难免出现性能退化、偶尔失灵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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