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呛!这边儿要完事儿还得个四五天儿,昨天那边儿打电话,说还有五六天儿也要开始干了。等这边完事儿,
日期:2011-4-13 19:46:00
(6)
“够呛!这边儿要完事儿还得个四五天儿,昨天那边儿打电话,说还有五六天儿也要开始干了。等这边完事儿,那边儿也就接上了。”
“唉!以后不能再和哥在一块儿干活儿了……”王业美叹了声,不无遗憾地说。
“你住太远了。你就是住这我也能领着你……”话说多了,康帅不知不觉的又回到了几天前,“反正我那活儿也不是什么好活儿,也不是你该干的……别跟你舅干了,女孩儿靠真本事挣饭吃的活儿有得是,不用非得跟俺们干苦力,你长的又不丑,学个美容美发,上酒店饭店干个服务员儿,工厂里也行,比这风吹日晒的不好多了…….”康帅在意识到了和王业美已经是今日不同往昔之后给出了些忠告,很像是最后的忠告。
“我真不想留我妈自己在老家…..”王业美开始试探性地表达自己的意图了。
“在外头好好干,干两年有点儿基础了,就把你妈接出来呗。出来讨生活得信得过自己,别总觉着自己比人差,你什么也不差!”康帅绝对不敢往王业美的意图上想,他已经把自己伤了,他已经不奢望了,自卑让他深受其害,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也受荼毒,每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不遗余力地鼓励对方。
“我没想过那些……”话已经说得够多了,“哥,我舅跟你说了吧?……”王业美不想再受煎熬了。
“嗯……”康帅心里一颤。让事情就这么静静地过去不行吗?为什么非得把伤口撕扯得鲜血淋漓?
“我舅也跟我说了……”王业美不会跟人表白、示爱,她不知道接下来的程序。
“你别听你舅的……这事儿得自己做主……这回把自己委屈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康帅知道怎么说,可话到嘴边儿又塞住了。他真的不想说那么绝对的话,虽然他知道那么说是对的,可那却是他自己最不愿见的。
不委屈?现在已经委屈了!王业美在心里想。被人不道德、不负责任地宣扬、议论、把名字搞坏难道就不是一辈子的事了?单纯的王业美被舅舅蛊惑得很深,她已经坚定地认为那可能会有的恶语中伤一定会影响她的人生了。
“我不委屈……咱们活着是真事儿,又不是电影儿,哪能像想好的似的,全都是可心儿的呢……”王业美的眼神飘忽,看着各个方向,康帅只能等着被轮到。
只这一句点到为止的话就把康帅的脸说烫了,羞得抬不起头,但却又忍不住偷眼瞥王业美。载着心的那艘船同时撞上了冰山和火山……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王业美等了半天,康帅还是没有一点表示,只好又说:“你是怕我瞧不起你吧?这你放心,我不能瞧不起你,我指定把你当成好人看……”王业美的表白是真诚的,态度也是真诚的,这些话就等于她的承诺。可她的这承诺却犹如雷电一样,当头击中了康帅。从她说到“不能瞧不起你”和“当好人看”之后的话康帅就一句都没听见了。浑身的血瞬间都聚到了头上,而这颗头又像是被架在了火上,血液在脑子里沸腾着,从外表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好像就要炸裂的紫涨。
康帅的脑子里什么都没了,就剩了这两句话,“不能瞧不起你”,“把你当好人看”……王业美给他的待遇是——瞧起了本该被瞧不起的他;将原来不正常的他,当成正常人看了。王业美这个自认为做了巨大牺牲的伟大承诺对于康帅而言却是个最严重的侮辱,她不但让他无以复加地无地自容,而且还让他连反抗、维护自尊的权利都没有。康帅只剩下了“承受这侮辱”。义正词严地宣扬着对等,不歧视,却恰恰说明了宣扬者心里那本能的不对等和歧视的想法。
康帅早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他已经自己把自己侮辱了一回了,可他却还是很傻很天真地让结果又真实地发生了一次,真实地来了回自取其辱!
康帅再不敢面对王业美了,这张无辜又可怜的面孔在这节骨眼儿起到了恶魔的作用,吓破了康帅的胆……
“别别……别这么难为你自己……”康帅慌忙地说着,慌忙地站起身,摆出一副像是落荒而逃的架势。王业美也看出来了,赶忙说:“不难为……”她那老实温柔的语气也变尖利了。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我配不上你……你能找着好的……”康帅尽量加快语速(这让他的发音不清),想尽快表达完自己的态度,然后从王业美视线里逃开。
康帅说完就转身快步走了——如果身边有负赘的东西,他会丢掉一切。
康帅大步走着,不理会王业美在身后那连声的挽留的呼喊。这时一轮满月已经从康帅刚才凝望的山坡探出了头。她那被康帅认为能晒干心灵的光芒已经洒在了楼顶,慷慨地洒满了康帅的身体。但这已经无济于事了,他的心早已入土了。
康帅以王业美追不上的速度逃回了工棚里。虽然这里此时空无一人,可她还是没勇气追进来的。
康帅像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一般,睁着眼,僵直地躺在床上——刚刚的羞辱让他受了很重的内伤。
过了八点,工人们开始陆续地回来了。表情很多,但绝大部分都是满足的。只要有成规模的人群同时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很自然地衍生出攀比,不管什么事。康帅知道这些人里不满意,不满足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脸上那副刚从极乐世界回来的表情也是模仿、伪装出来的,他们不想输,不想差人一等。
康帅是第一个躺在床上的,却是最后一个睡着的,准确的说他根本没睡着。在天蒙蒙黑的时候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当他实在受不了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如果不看时针的变化,只用眼睛是看不出变化的,时间就像掉进了混凝土里。不过透过简易的工棚,康帅看到了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这是破晓的标志。工棚里那几只活跃的老鼠也慢慢偃旗息鼓了,它们的休息时间到了。
整整一夜没睡,康帅不是没感到困倦,只是每当他半梦半醒的时候,王业美那张无辜的脸就会浮现,他马上就会被羞愧难当惊醒,浑身冷汗;他会很自然地想起王业美在楼顶对他说的话,然后顿时感觉不寒而栗。她对康帅而言已经变成了一把片烤鸭的刀,康帅只想象一下她,身上就会被剐下一块肉。一想到还要面对她几天,康帅即刻掉进了绝望中。没有人能自愿地献出身体让人随意剐割几千刀,即使是拥有着坚定的宗教信仰的人恐怕也做不到,何况是只被一句劳资承诺约来的康帅。他不用挣扎就打定了注意。静待到工棚里的光线人眼能够适应的时候,康帅就起来收拾行李了。他没刻意小声,他想有人能醒来问他一下,他好借机宣布自己家里出了点事,自己不得不马上走。可没人问他,康帅甚至看到了有好多双眼睛正在偷偷地注视着他。
康帅没多少东西要收拾,他来时只带了毛巾、牙具和两套换洗衣服、两双鞋、一床被褥。他把衣服放到被褥里,用从一位曾经当过兵的工友那学的方法把被褥绑好搁在肩上;牙具、毛巾和那双已经非常破烂的鞋被康帅永远地留在了这个能让他铭记一生的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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