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青春》
第52节

作者: 二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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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帅敏感的神经早已察觉了王业美的变化,不用问,她这样一定是跟黄长喜交过心了。不过这次康帅却很难再保持理智了,他把王业美害羞、放不开的可能性也想到了,可他还是没有主动向王业美示好,因为他也没排除她是看不起、嫌弃他的可能性。康帅有点儿怯,他不敢主动表示什么,这一次他那脆弱敏感的虚荣心倒是排到了第二位——经过两个月的相处他确实已经和这个女孩儿很亲近了——他最怕的是他在她的心里的地位会从一个伟岸的兄长,瞬间沦落成龌龊的流氓!他决定听天由命,他很无知,不知该怎么做,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听天由命。

  他和她之后的交流比撒哈拉沙漠里的雨水还要少,在必须接触的时候也会礼貌客气的好像他们俩早上才刚刚认识。他们俩共同地感受到,这种关系比待在楼顶上,承受着灼人的太阳还要煎熬。他们都在期盼着快下班,快点躲开对方……
  今晚可能是工程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娱乐”假期,所以每个人都很珍惜,不是什么地方都有这种工作环境,而这里让工人们印象最深的也不是工作,不管是有家事,需要养家糊口的男人,还是刚入社会,只需要糊住自己那张嘴的男孩,全都把一半左右的工资花在这儿了。自控,自律只是偶尔被提及一下的口号,没人不懂,却没人遵守,等同于废话。之所以花了一半左右的工资是因为另一半的工资要等到工程结束后才会发给工人们。

  男人与男孩最大的区别是男人们很后悔,难受到抓心挠肝,同时又很忐忑,他们要绞尽脑汁编织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谎,以便应对妻子的质疑(最佳方案是黑社会开发商不给钱!这个谎几乎戳不穿,绝对天衣无缝)。但最折磨他们的还是后悔,尤其是那些家庭责任很重的男人们,他们是有老婆的!他们会在懊悔中无休止的假设这些钱如果花在老婆孩子身上该有多好……他们转变了刚来红山时对这个县开化风气的赞扬态度,他们开始痛恨这个县糜烂的氛围,因为它轻而易举地就剥削光了他们的血汗钱!

  而那些男孩儿们就没有这层痛苦了。他们在经济体质上很优越,不但不用把自己挣来的钱分给父母,还可以在自己经济紧张时豪不惭愧地朝父母伸手。所以他们花钱从没有那么多思前想后,只要他们想花,他们认为值得,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花,并且不会在“弹尽粮绝”之后感觉后悔。因为他们从儿时接受的信息就是:人生的意义在于享乐。所以只要他们认为是享乐,那他们就愿意付出一切,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他们活着的目的。而他们不会思考这种所谓的享乐是否有意义,活着、生命是否就只有这个,他们以为自己活得很清楚,很明白,不茫然……

  就算对这种性交易已经深恶痛绝好多次了,可是那些男人们还是不做迟疑地去赶这场最后的狂欢,他们抵御不了诱惑。对于没有信仰的人们来说(这个信仰与宗教无关,而是指内心对生命明确的态度,对生活坚毅地坚守),政府的取向就是生活的准绳,大众的取向就是生活的方向(不知该往哪走,不随着众人走还能怎么样),所以不能指责他们,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解释这一切,他们说服自己的理由只是有始有终——前面已经有那么多次了,所以也不在乎这最后一次了。

  黄长喜在外出之前又找外甥女悄悄地谈了谈,从又向她分析了一遍利害关系,教她趁今晚上这个安静的氛围和康帅把关系决定了,错过今晚很可能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所有的思考都是围绕着规则转动运行。王业美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终于被黄长喜击溃了,她彻底屈服了……
  现在是白昼最长的季节,天要到七点半之后才会渐渐地完全黑下来。被自己搅扰的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康帅,在晚饭后百无聊赖地登上了马上就要竣工的那座楼顶。天刚刚开始泛起灰青色,康帅坐在最后一次与王业美毫无顾忌说话的那方楼沿上,把双腿悬在楼外,无意识地瞅着脚下,鸟瞰远方。今天是农历十五,应该有一轮很好的月亮。康帅喜欢被月光照亮的大地,柔静如水的月光总是能轻易地把他带到梦中的世界。太阳照耀下的世界只能让人合乎规则地活着,只有在月光下的梦境里才能梦出向往的生活——可夏天的月亮总是升起的很晚。

  康帅这两天已经把自己和王业美的关系想了无数遍了。在塑模出了若干个结局后,康帅最后希望的结局却是自消自灭。与王业美成为恋人,夫妻……康帅怎么想都别扭,怎么想都是悲剧。他想让事情到此为止,正常地过完这最后在一起相处的时间,然后各自怀揣着对对方的一些美好印象回到各自的生活里,让对方成为藏在心里的一张照片——想起来就翻出看看,想不起来就任其压在记忆深处泛黄。

  这种对事物的态度是符合康帅性格的。悲观的人的算术题永远得不出乐观的答案。康帅始终都在心灵深处把自己认定为异类,所以当有人有可能融入他的生活时,他往往都会在经过深思熟虑后把对方排除在外,在他异类的世界里容不下正常人。
  绝大部分男人在心情郁闷的时候烟都是必不可少的道具,他们的具体形态是眼神专注却没有目的地凝视着某个毫无概念的方向;吸烟的节奏和频率都很缓慢,香烟的大部分都是自己燃尽的。康帅现在就是这副样子。面无表情,看起来就像个已经完全绝望后准备跳楼的。但只是看起来像,他只是被自己的自怨自艾、自惭形秽伤害了,正在疗伤,就像受伤的老虎,需要有一寓僻静的角落来舔舐自己的伤口;不同的是他的伤口是自己咬的,在别人否定、击败他之前,就先自己将自己否定、击败了。

  “哥……”一个熟悉的声音以一种陌生的态度在身后响起,康帅不用眼睛就能确定,站在他背后的人就是那个让他自残的“元凶”。
  康帅慌忙回头,看王业美站在离自己两米外,穿着他送的那三件T恤中的红色、胸前印着字母的那一件,脸上挂着很礼貌的笑容——稍微苛刻一点,还能从笑容里找着身不由己的不情愿。
  “你怎么上来了?”康帅故作轻松地问。
  “嗯,我看着你上来了……”王业美说着以同样的方式坐到了康帅的不远处。
  “往里点儿坐……”康帅关心地叮嘱。

  “没事儿,不怕!”王业美笑说,攥着立在楼沿边上的那高过头顶的钢筋坐下了。
  “哥,怎么还搁这为给人盖了个县政府高兴呢?”王业美主动找着了话题,笑说。
  “没有,那点儿小成就感不够这么长时间回味!”康帅淡淡地笑说。
  “那你坐这干啥呢?”
  康帅与王业美的交流方式不在一个频段上,康帅可以改变自己的表达方式和王业美交流,而王业美却做不到,康帅说的很多话她都听得一知半解,就更没办法学着说了。

  “有点潮了,等月亮出来,晒晒。”康帅在和王业美说话时一直半低着头。
  “哥你真能整,人家都晒太阳,哪有晒月亮的!月亮怎么晒?”王业美笑了两声说。看她的态度就知道,康帅的话又被她当成笑话听了。
  “怎么不能晒月亮?太阳是晒外壳儿的,晒了身上暖和;月亮是晒里边儿的,晒了心里暖和……”康帅说着遥望月亮将升起的方位,视线锁定在远处绵延的山脉中的一段有凹线的山梁上,月亮将从那升起。
  “哥你说话怎么这么有文化儿呢?”王业美接受不了康帅的表达方式,只有盲目地夸赞。
  “说笑话儿!我才上过几天学,看过几本书?不把我算文盲就是抬举我了,说我有文化就是埋汰文化人了。”康帅面对王业美的态度就像积满了褪色后的火烧云的天空,多少蒙了层淡淡的阴霾。
  “哥,这个活儿干完了,回家能歇两天吧?”在沉默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后,王业美又找到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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