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道》
第4节

作者: S江湖夜雨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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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神色凝重,和他一起在这座天神像前跪拜,幼小的他看到天神凶恶的样子,怯怯地说:“父亲,这天神的样子好吓人啊”,父亲却温和地抚着他的头说:“不要怕,他是我们家的神”。
  他是我们家的神?为什么?可为什么见了他,古怪的事就一连发生,老仆人尔朱陀就丧了命?难道我们到长安来,就触犯到了这个神吗?
  李煊绕着这尊比人还高的神像仔细看了一圈,发现这尊神像是青铜所铸,既坚固又沉重,神坛下是一块大青石板,这下面会不会有什么秘密呢?李煊转念一想,这神像实在太重,就算下面有什么隐秘之物,自己也是无法可施的,还是再到别处去探寻吧。
  院子的东北角,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虽然和前厅后堂比起来,显得小巧玲珑了些,但是飞檐高挑,雕饰精美,华贵中透着典雅,灵巧处不乏端庄,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和钱财的。

  李煊虽然是第一次涉足中土,但家人从小就给他讲大唐的风俗和掌故,所以他也忽然想到了:这是一座绣楼,当年这座府上小姐居住的地方。
  沿着香楠木板搭就的楼梯轻步而上,火把照亮处,只见楼上是一派杂乱的情景:地板上一面海兽葡萄镜碎成了两块,几案上放着一张犀玉金彩瑶琴,弦柱早已断折散落,还落满了鸟的粪便。窗前的绣花的大绷子上,一幅精美的鸳鸯图,只绣了一半,一只雄鸳鸯孤伶伶地浮着,水草、荷花也没有绣完,有十几处虫子蛀蚀的孔洞。
  象牙床边,一件大袖对襟纱罗衫逶迤在地,上面血迹斑斑。遍布尘灰蛛网的粉墙,隐约有两行字迹,李煊将火把移近后,只见上面似乎是一首诗,前半截已有几字模糊不清,写的是:“爷娘送我□□根,□□青枫几回落。当时手刺衣上花,今日为灰不堪著”。字迹娟秀工整,想是女儿家的手笔。
  “当时手刺衣上花,今日为灰不堪著”,李煊一寻思,不对啊,这口吻分明透着十足的鬼气,这是在感慨现在的情景,如果是这座绣楼上的小姐当年所题,那她难道能预料到这一切吗?如果是现在所题,那她肯定是变成鬼魂后又来到了这里!
  李煊正在凝神暇思,只觉得一股焦味冲鼻而来,他一扭头,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自己只顾推想这座楼中古怪的题诗,没料想手中的火把一不小心,竟点着了象牙床上的石榴红色帐幔,他急忙连扑带打,扯下帐幔来灭火。李煊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帐幔上的火踏灭,正想舒一口气,忽然一扭头,又是吓得冷汗潸潸。
  象牙床上,一床蜜合色金线海棠绫棉被里,卧着的竟然是一只洁白的狐狸,虽然这只狐狸憨态可掬,一副安恬熟睡的样子,但这个情景却实在是太诡异了,难道这里成了狐狸精的巢穴?
  正想到此处,突然头顶上有如天女散花,落下如雨般的金黄花瓣来,李煊闻到一股类似菊花发出的香气,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就渐渐模糊起来,整个身体中的骨头仿佛都被这香气侵透、融化,他软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省。
  日期:2012-09-25 08:00:35

  2、隆庆五坊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李煊悠悠醒转,却发觉眼前一片漆黑,向四周摸去,到处都是嶙峋的山石。他一摸怀里,幸好火折还在,撕下半截袍袖点着了,发现这里是一个石洞。
  李煊久在西域,对石洞本来不稀奇,但这座石洞地上遍布石芽、石笋,远处还有黑黝黝的石柱,在森然矗立。这都是李煊从未见过的,突然置身其中,不免感到十分的惶恐。
  半截袍袖不一会就烧完了,又是一片漆黑。
  “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是我被妖怪摄了过来,关在这里,当它的猎物吗?”李煊联想到在西域时,大伙儿一齐打猎捕兽,就经常将一些一时吃不了的野羊、野驴什么的,关进山脚的大石洞里,养着慢慢来吃。

  这样一想,李煊更加害怕起来,他站起身来,摸索着向前走去,没走几步,一脚就踏进了冰冷的水中。前面的水越走越深,渐渐到了腰间,再走几步,竟没到脖颈。好在再走了几步,水又渐渐浅了起来,然而再往前走时,摸到一面冰冷的石壁,这个洞似乎到了尽头。
  李煊无可奈何地返回了原地,黑暗中,他又冷又饿,绝望地想:这里的妖怪既然把我关在此处,肯定不会让我轻易逃走的,大概是先饿我几天,让我把身体内的杂物排净,再来吃我?
  但想来想去,还是无法可施,他突然又感到无比的困乏,竟然又靠着一面大石昏昏睡去。
  突然,只觉得一道阳光照了进来,李煊抬头一看,洞顶处想来有人搬开一块大石,露出一个井口大的孔洞,刺眼的光芒射了进来,照得李煊一时睁不开眼。
  只听有个粗糙的声音说道:“姐姐,这里关的坏东西还留着做什么,让我拿石头砸死算了!”

  李煊听了心中一惊,赶紧缩身到一个角落中,抱住一个大钟乳石,不敢发出响动。只听又有一个声音说:“那可不行,主人说不能弄死他,你敢不听主人的,看主人把你一身胖肉烤出油来炒菜吃!”
  李煊心想不好,这个主人肯定是个大妖怪,记得在绣楼时,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只狐狸,十有八九,就是只狐狸精吧。
  只听上面那个声音又说:“这人关了两天了,要不给他吃的,恐怕要饿死了,主人吩咐,要给他饭吃,铁孟光,你快烧饭与他吃”。
  只听“当啷”一声,从上面不知扔下什么东西,接着又是两声闷响,那个被称作“铁孟光”的嚷道:“姑奶奶那有耐心伺侯他,我把铁锅、木柴和米袋扔下去,让他自己做好了!”
  李煊幸好躲在角落,只见那铁锅米袋什么的正好砸在原来他睡觉的位置,不禁暗暗心惊,但同时他心中倒是一宽,听那个粗糙的声音自称是“姑奶奶”,想必是个女子,并非妖怪。
  李煊捡了木柴树枝,用火折点着了,有了光,有了温暖,这在黑暗阴冷的洞窟实在是莫大的喜悦。人总是这样的,沙漠里有一泓水,比任何美酒都要甘甜万分。

  李煊喜滋滋地从洞中的积水中打了些水,将已被摔扁的铁锅用石块砸回原来的样子,又用乱石简单砌了一个灶,然后在火堆上烧水煮米,饱餐一顿。
  吃饱喝足,又有了木柴,李煊精神一振,虽然明知被关在这里,应该不会有其他的出口,但还是不死心,于是燃起一束树枝当火炬,想探一条出路。
  正当李煊孤零零地困居石洞之时,长安城内的隆庆池畔却是一片热闹非凡,这里矗立起临时用绸帐扎成的一座彩楼,当今天子唐中宗高坐其中,正在大宴群臣。他命人召来江湖艺人耍弄杂艺百戏,还牵来南诏进贡的舞象助兴,这些大象锦襜加身,金丝为络,浑身的皮毛被打理得十分清洁光鲜。
  当时大唐中土的人们很少见到象这种动物,而这些皇家舞象居然还会随着音乐摇头摆尾,前踢后踏,非常合乎节奏。人们都觉得大开眼界,一时间歌管喧天,酒香四溢。
  却说这隆庆池在则天女皇掌国的时候,还是一片叫隆庆坊的民宅,但突然有一天,一个水井开始像涌泉一样往外冒水,后来地面也渐渐塌陷,居然变成一个约十顷地大小的水池,所以得名:隆庆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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