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忆美人湘江水——古典诗词中的似水柔情》
第2节

作者: 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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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每叹息,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竟是上天的捉弄。

  日期:2012-10-31 09:13:42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至今也仍羞于启齿承认自己当年是看风靡四海的《还珠格格》才知道天底下原来竟有这一首诗。
  犹记得每每当紫薇对尔康泪眼婆娑一字一句念出“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几句诗来,刹那间日月星辰仿佛都停止了转动,天地不再界限分明,心弦亦不禁为之震动,几次忍不住跟着落下几滴多情的泪来。
  那几滴泪却是不全因受主人公伤感情绪感染而落,那几句诗亦有参与催泪的极大功劳。
  而自己在落泪之余恍然如梦方醒,那几句诗却是自己之前闻所未闻的。自己不是一向为喜爱好诗而俱怀逸兴壮思飞么?想来不觉为自己汗颜无地,只知把那些唐诗宋词读来读去,却忽略了这一等一的好诗,愧悔之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仿佛有汉元帝某一天霍地发现自己周围竟有王昭君这样一位国色天香之恨。
  所幸,所幸,发现这样一首好诗为时未晚,不然就一辈子不知一辈子不晓了。不敢想,那将会是抱多大的憾,多大的恨。
  原来是一首汉乐府民歌。不知何人所作,已无从稽考。竟是像率性所作,出口即成如此妙章。真真是一首上佳的好诗,情感之挚之深,每每读来令人动容。
  女主人公想是一位大胆、率真、明烈的北方女子,不然,如何会一开口就开门见山,毫不遮掩,径直向苍天高声呼喊出自己的恋爱宣言——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不要那拐弯抹角,不要那扭扭捏捏,不要那犹犹豫豫,我认定了你,就不顾一切,孤注一掷,无怨无悔;也不管那世俗流言,不管那女子律条,不管那尘世烦恼,我只要喊出自己的心声,我只要表达出自己的爱。
  只因为,你是那个我认定的人,爱上的人,值得我去付出终生的人。
  如此果敢、刚烈、坚贞的女子光凭勇气和胆识就足以傲立于天地之间!
  她是下定了决心的,她是斩钉截铁的,今生今世,永不退缩,永不反悔。一生一世,相爱到老,永不分离,至死不渝。彼此生命都谢幕的那一天,我依然是你的伴侣,你依然是我的依靠。死去犹可再做夫妻,再续未了美好姻缘。
  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没有什么能让我们之间产生一丝一毫距离。
  我坚信,没有。断然没有。

  这便是爱情的信念,这是爱情的力量。我的信仰就是你。
  若有什么让我断绝对你的情意,若有什么要将我们分开,只有那一天的到来才能让它遂了愿。那就是——
  巍巍群山消失不见,江河湖海干涸枯竭,凛凛寒冬雷声翻滚,炎炎盛夏白雪纷飞,天地重又聚合恢复最初的混沌未开之态。
  除非如此,只有如此,我才敢将对你的情意抛弃断绝!否则,断无可能!
  不从正面表达自己将会如何珍视这份感情,如何坚守这份信仰,却从反面给出了一份令人瞠目结舌的答案。
  山水枯竭,分明是说自然界最永久的存在物灰飞烟灭,彻底消亡;冬雷夏雪,无非是在说自然界最永恒的规律发生了颠倒变换;天地合一,岂非是说重又回到盘古开天辟地之前?
  这怕是整个宇宙精神失常了,竟会如此疯癫,如此自我毁灭!
  山水枯竭也好,冬雷夏雪也好,天地合一也罢,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虚幻,毫无变为现实的一丝可能性。
  这分明是让上天开一个莫大的玩笑。然而,上天却是没有开这个玩笑的勇气。
  既如此,那么,让我断绝对他的情意也是不可能之事了,无从谈起了。
  终究的终究,没有什么能终止我对他的爱,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开。

  这首诗是太奇思妙想,太不同凡响,令人称绝。
  怪不得清代的张玉谷在《古诗赏析》中评此诗说:“首三,正说,意言已尽,后五,反面竭力申说。如此,然后敢绝,是终不可绝也。迭用五事,两就地维说,两就天时说,直说到天地混合,一气赶落,不见堆垛,局奇笔横。”
  可谓字字中綮,句句在理。
  这首古诗对后世的影响真真不可谓不大。产于唐五代的敦煌曲子词中就有一首《菩萨蛮》与这首诗如出一辙: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桔。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
  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不消说词中对坚贞专一的爱情幸福的追求是异曲同工,连用数种不可能情形来反证一种心中已然预定的不可能的构思更是相似得吓人。
  无法从容,只因“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那一缕信念太动人,传递千载依旧不肯停息。

  日期:2012-11-01 15:43:12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忘了有几回曾见到夕阳下一对白发沧桑的老人相互搀扶着蹒跚而行,或是公园凉亭长凳上老婆婆轻轻捶着老伴的腿,或是老爷爷推着坐在轮椅中的老伴缓缓前行,小车轻摇,车声辚辚,人却是默然无语,彼时如火残阳,灿烂烟霞,人影幢幢,交相辉映,别是一番旖旎风景。

  每每见此,心底蓦然淌过一股暖流,不禁驻足凝望许久。暖流顷刻之间漫过心房,如潮汐上涨,泪水几欲夺眶,碍于人眼,怕被人看了取笑了去,便慌忙擦了,故作淡然状。
  而自己心里却是明了,面对此情此景,非木人石心,如何能淡然?
  郎情妾意,秋波流转,翻云覆雨,片刻之欢,终抵不过一世情缘,甜蜜恩爱,相依相伴。
  想来是何其温暖的事情,温暖得叫人心旌摇荡。当在眼前蓦然呈现时,更是让人一时不敢置信:天下果有如此恍如传说的眷侣?
  然而,却是亲眼所见,心也便朗然了。

  像是受到感应似的,不由想到了两句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真如四目所见。
  出自《诗经·邶风·击鼓》。一首发自征人之心的诗。
  战鼓骤然擂响,一时声震云霄,也震荡了一颗颗平静的心。只因战事在即,鼓声便是出征的号角,士兵们上战场的时候了。将令一下,便当立即出发,片刻不得停留。
  然而,每个人的命运是不同的。虽同为士兵,却各自被分配了不同的任务。
  有人能留,有人却被迫要走。留下来的人在国内垒土砌墙,修筑城池,加强防卫,而他,却是被迫要离开的一员,被派去南方打仗。
  战争是最残酷的兵戎相见,最疯狂的腥风血雨。一旦陷入战争的漩涡,再难脱身。

  从下达军令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已注定。一切都已无法修改,无法挽回。
  他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士兵。一个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人。一个即将与亲人、爱人不得不生生别离的人。
  可叹上天竟是不公,如此无情!
  “天若有情天亦老”那句话是对的,不然,为何苍天总是青春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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