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忆美人湘江水——古典诗词中的似水柔情》
第5节

作者: 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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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怪乎宋代的柳永也因这两句感同身受,写出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那绝好的词句,每每读来,泫然泪下。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她是在满含不解地问:浮云遮蔽了白日使其不能灼灼其华,而你,也是被什么念头蒙蔽了心不死归家吗?
  世事沉浮,云谲波诡,人心多变,竟是如此真实,叫人心生恐惧。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是的,我老了。为你而老,因你而老。你是催老剂!你是刽子手!
  流光易逝,岁月蹉跎,红颜难驻,刹那间沧海桑田。我的青春芳华都已被你无情地吞噬,再无重返之日。
  爱情,不过是时间和空间的玩物,而你则是玩弄其于鼓掌之中的操盘手!
  仔细思量,你竟是多么伟大,而我竟是多么卑微渺小!
  你若归来,我已成灰!

  我已被你抛弃,彻彻底底。罢了,罢了,我已回天无力,上天无门!
  心已死,泪已干,辗转反侧为哪般?
  最后的最后,我只有一点心愿。你若还活着,只希望你能好好珍重,吃饭加衣,因为我已日薄西山,行将就木,在这世上最后的留恋和牵挂,便只有那个不知身在何方的你。
  她是哀怨的,也是不甘的。然而,在她倾诉完自己的满腹忧伤和冤苦之后,她对他,依然牵肠挂肚,依然关爱有加,依然一如既往,不少一丝一毫。
  好好吃饭。别饿着了。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叮咛,却是至深至真的爱恋。情深似海,永不干涸。
  此诗瑟瑟有声,爱怨交织,真真当得起一首千古绝唱。
  犹是开头所言,恰如《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中国诗歌版,感人肺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我常想,若得如此女子,一生夫复何求?
  日期:2012-11-07 16:46:08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我想为了你,光着脚丫深一脚浅一脚去水中采摘那盛放而娇嫩的芙蓉,亲自递到你的手中,看你闻着淡淡的清香笑靥如花。那芙蓉,还带着未干的水珠,点点滴落,如你之眸。
  那一刻,看你甜蜜我便心满意足。
  似水的流年里,我只想送你一朵我亲手摘的鲜花。只因,你是我的如花美眷。
  如果让我选,我就选芙蓉。
  送别当折柳,赠人必芙蓉。
  芙蓉,莲花。莲花,芙蓉。仿佛一个傻愣愣的孩子握着拨浪鼓拨弄来拨弄去,不知哪一面更好,虽然是同一个玩具的两面。
  但我更喜欢芙蓉。一个比荷花、莲花更悦耳、更雅致、更惹人爱怜的名字。想起世人多爱玫瑰,而我独爱芙蓉。玫瑰太浓艳,似涂脂抹粉的妇人,再艳再美,终未免落俗,芙蓉清丽,出淤泥而不染,遗世而独立。

  当真是应了李太白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有时候,天然美更胜一筹,因为它自有它的那种清新脱俗的气质,散发出一股难以抵挡的魅力。
  这首诗也是《古诗十九首》里的一首,选自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编的《昭明文选》,作者又是无名氏。
  又是一个无名氏。
  雁过尚且留声,人却无名。我是不解了,无名英雄也未免太多了。如此丹青妙笔、灵心慧手写出的那许多好诗,为这个古老的诗歌国度留下了太多的上乘佳作,而诗人却被湮没在历史的烟尘里,落得不为人所知的下场,难不成他们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主?自然不是。他们未必没有署名,但可惜名不见经传,辗转流离,百般周折,早已亡佚。竟是可惜了。

  诗中款款诉说心思的人,我想是一位男子。在古代,男子服役、仕宦、远游,女子独守空闺,再寻常不过。一来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由来已久,容不得女子出行,“内人”的名号便是由此而来;二来道路艰险,带上妻室,万一遇上个山匪强盗,就损了夫人又折兵了,万万行不得。
  人生如寄,如是,女子便终生只能将自己寄存在闺阁屋檐了。
  应当是在一个骄阳高照、灼灼其华的盛夏。
  他是在江边路过或是正好要渡江,却是不得而知的。但,蓦地,他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芬芳。是那习习凉风拂过江水,送来的缕缕清香。他凝神屏息,轻轻嗅着,竟是那般沁人心脾,叫人忘了旅途的辛酸劳累。
  他只觉得惊喜,忘我地陶醉。

  缓缓睁开迷离的双眼,细看去,竟是芙蓉。只见她临风而立,婀娜多姿,开得煞是绚烂,真真叫人满心欢喜。而她伴着清风飘溢的幽香更是让人心醉神迷,犹若隔世,不知今夕何夕。还有那兰泽里生长得茂盛的芳草,也是妖娆多姿,芳香四溢。
  很多很多年后,有位叫柳永的才子曾吟咏出“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佳句,却又是另一番风景。
  此时的他,突然想到了她的妻。
  那芙蓉,不正是像她吗?风姿绰约,美如梦幻,令人如醉如痴。那清香,也恰似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清新、香醇之气,不浓,不烈,但醉人。
  就是那股独特味道,没错,我还记得一清二楚,从未忘怀。只有我的她,才能散发出来那样一股气息,忘不了,也错不了。
  当真是萦绕于我梦里梦外的她,到这里寻我来了。

  在我和她相依相伴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花样年华。后来,我告别了她离去了,孤身漂泊,羁旅多年,风尘仆仆,久不曾有闲暇看花了,久不曾闻到什么花香了,久不曾回想起我的妻独有的味道了。
  思忖之下,不禁愧疚难当。我的妻,她还好吗?她整日都在思念我吧?而我却是迟迟未归!
  他一时竟激动得热泪盈眶,鞋也不脱,噗地就下水了。他的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望向那亭亭玉立的芙蓉。那是她。她在那儿等着他过去拥抱。
  他是欣喜若狂了,径直深一脚浅一脚地趟水而过,一时水花四溅,在阳光下飞扬。那何尝不是他此刻的心情?
  他只想采下那朵芙蓉。在他心里,那便是她。人即是花,花即是人,人花一体,不分不离。

  他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累得气喘吁吁,但终于触摸到了,他的眼睛里投放出明亮的光芒,更胜于炽烈骄阳!一时,他情难自已,激动地摘了下来,捧在手里,凝眸深望!
  我的爱,我的妻,你终于被我拥入怀抱。
  他是忘情了。他的眼里,人与花竟已合二为一。他缓过呼吸,将手中刚刚采摘的湿漉漉的芙蓉细细嗅起。
  不错,这便是我的妻独有的气息。多年以前,我就铭记于心,再难忘记。这一刻,我终于再次闻到了,她的芬芳犹在,为我而留。
  这花便是她的倩影了,他如痴如狂的神志兀自确信。如此之花,应当亲手送给她。

  可是啊,他陡然清醒了过来,她又在哪里?她在遥不可及的远方,在他久久未归的空房里,在繁华落尽的荒凉人世的角落里。
  他想到这里,不禁长叹一声,人之如此,竟是无可奈何。
  他缓缓转过头,抬起眼来,将凄凉的目光投向那故乡的方向。那里,是他的爱人所在;那里,有他与她的鹣鲽情深;那里,有他和她的甜蜜回忆;那里,有他们的花样年华。
  如今,却是长路漫漫,她在那头,我在这头,天各一方,再难相见。两心相爱偏偏异地分离,两处茫茫皆不见,愁苦忧伤,永不停歇,使我终老他乡,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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