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归来》
第6节

作者: 慢懒梅影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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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娜是他童年的梦。是兰颇所有梦里最活跃的女巫。这话,在他初来桃花岛市的日子里,他曾经很煽情地学给娜娜听。他记忆中的小太妹娜娜干扰了他的成长,有他从小就文雅有教养的姐姐当陪衬,他的喜欢里很显然有着常人并不理解但绝对符合人性的对于亲情的背叛,小学时代被迫从北京插学到桃花岛的那段日子,他只希望能够天天见到娜娜,他只要看到即可,看见娜娜,他就感觉到生活那么美丽,娜娜是他心目中的女英雄。他根本就止不住自己——生活背景的天壤之别,他们的交集绝对不是必然,只偶尔说上一句话,年少的兰颇都会激动很多天,而他最佩服的,就是娜娜嘴里跑出来的那些骂人的词儿,实在太精彩了。原本以为找寻娜娜的过程会有些波折,出乎他意料的却是异常顺利,她从来没有离开,她没有像其他女子那样必须离开娘家或者到外地谋生,她简直就是在等待兰颇异域归来。只经过一两个人的指点,兰颇出现在纤云弄巧娜发屋门口的那天,娜娜正一边给一个熟客理发,一边还不知在愉悦地骂着谁,看见他的刹那,她竟然开口就喊了出来:“小破孩儿,你怎么还没长大啊!”就那一句话,让大男人兰颇泪流满面。

  日期:2012-08-27 05:58:33
  就连肖冰都说,当一个男人掉转头去追寻童年足迹的时候,只有一个解释,他老了,不是生理年龄,而是心理年龄,换句话说,他已经认输,只剩下从回忆中去品味活着的乐趣了。作为犯罪心理学博士,兰颇并不是一点儿也不懂自己,也就是说,当他作为一个身份模糊者出现在桃花岛市的时候,这个身份模糊首先是他说服自己认可的,他不想用这证那证去解释,他以为没用,最好的结局,是自己通过实践干出来,尔后得到承认,或者应该这样说,他已经不需要谁来承认他,只要喜欢,他就能永远研究下去,能达到这种境界,他用去了很长一段人生,他认为,某些真正的高尚,能够触及,就已经足够幸运,假如再试图博取名声和荣誉,就已经玷污了原本的那份高尚。只不过,这个由小渔村变迁来的所谓国际都市似乎更注重于看得见的实际,比如真金白银,而对造就现实的因素和原因很少有人关注和深究,他们对于心理学认知的肤浅,确实出乎兰颇的意外,他学的专业远远离开了他们庸常的生活,甚至,这不只那些普通老百姓,即便当他带着某种隐密的耀眼光环出现在桃花岛市领导面前,他们也只当这个看起来就像个小破孩儿的鸟博士来桃花岛市消遣来了,永远不会有人拿他当专家来看,原本就只有一百五十厘米的身高,再加上瘦弱,还有脸上的那份无辜,使得他在那些挺胸凸肚以及端出来的威严的官员们面前,实在太像个不谙世事只剩下理想的孩子了,看起来兰颇从没恼过,包括冷嘲热讽,当然,他绝对不是不在意,越是如此,恰恰正说明他原本非常在意。

  派他下到桃花岛市,首先是他自己的意愿,其次才是上峰的无奈选择。也就是说,当他一出现在中国,他就变成了一个没法被归置的学者。上峰的原话是桃花岛市这几年经济飞速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越来越像一个独立王国,其中又帮派林立,大案不断,还多是死案,诟病日多,积重难返。——帽子太大了,兰颇没法戴,因为他无比清楚,当他带着某种所谓的光环出现,就意味着真相永远地离开了他。随着年岁日增,他越来越不以为他一个做学术的所谓心理学家,能够担此大任,且也不以为仅凭学术就能去纠正一种自古至今都在逐渐膨胀的贪婪现象,那是人性,只能制约,绝不可能禁止,越禁止就会越泛滥,但这却像娜娜一样,对他构成了诱引,也就是说,他并不是没有一点儿自信,只是心里很没底,依他童年在父母身上感受到的生活经验,他委实不想在北京这官员阵和学术阵里浸淫太久,他深深明白那意味着什么,靠他父母亲积下的阴德还有他这几年的努力,他已经可以衣食无忧。假如那样的话,他还不如去到一所大学里教书更干净些,然而就他在维也纳大学这些年接触中国留学生和欧洲学生的生活经历,他却又实在想换一个新鲜的环境,换一种心境,换一个新角度或者说新面貌看待生活。最重要的一点,他离开中国这十年多,他自己都不确定应该把自己归置在什么位置——下到基层里,多看些真实的人间热闹,等再过上几年,他情愿下到乡野,著书立说,莳花弄草,岂不是人间仙境?所以,和上峰僵持一些时日之后,他终于说服了领导,只作为一枚闲棋冷子,不要任何附加的官衔和头衔,就只当他在桃花岛市公费游玩,或可意义就在未来产生,只有这样,他才能尽心竭力又看似漫不经心,至于后来他有大把时间泡在娜娜的娜发屋,究其本质只是他自己个人的因素,他在假公济私的过程里不小心遇到了而已。其实,他早就感觉到,他的频频造访,娜娜表现的热情越来越职业,若不是他手里还算有点闲钱,娜娜也指不定会含沙射影地说出什么来。不过,兰颇以为自己一直颇为清醒,他身上的底色是上帝涂上的,究其本质而言,他尚无任何建树,尽管这证那书的拿了一箩筐,但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已经自觉自愿地嵌入了娜娜的故事,他确认自己成了这个故事的一个齿轮,但具体的角色是别人分派的还是自愿承担的,他还没弄明白。
  兰颇原本以为,他了解娜娜很多,直接的,也有间接的,现在兰颇也确定,他不了解娜娜的,其实更多。她能在他的眼皮底下蔫儿悄地运做将近十个亿的民间资本,初衷还是为倪宏伟竞选市长,之后全部卷走,而后又同时失踪,既而却又把欠这街上业户给还上,她把自己摘得一干而净,而倪宏伟却走上一段不归之路,兰颇自己呢,几乎一无所知。

  第六章 女孩房间
  【待续】
  日期:2012-08-29 17:32:55
  第六章 女孩房间
  这日中午时分,兰颇依然想去娜家常菜,他的脚都已经走惯了这条路,他的嘴也已经吃习惯了娜娜家的饭菜。

  经过纤云弄巧娜发屋的时候,他的心情和水芝芳没有两样——没了娜娜,屋子都沦落了,没了往日的热闹,就连路标上的娜娜胡同四个字,都甚是嘲讽,更有招牌之上娜娜妩媚的笑脸,把这嘲讽推到了极致。这在他来到小岛城之前几年,就已经改了的,她对于这条街道以及整个太平村的影响,那都有目共睹,即便现在不见了娜娜,那些执拗的业户们也不是一般的买娜娜的帐。

  街道两边,是低垂而又蜷曲的紫龙槐,花季早过,只零落着些许果子,早餐铺子的门口两旁,种满了美人蕉,正开得一片火红。
  哑巴一如往常,忙着修鞋子,神情落寞。娜娜失踪之后,他病倒了好些天,而就在失踪之前几天,娜娜刚给他换了崭新的工具箱,现在就放在哑巴身边,新鲜的桃木,古典做工,极其精致,根本就不像一个中国哑巴用来修鞋的工具箱,而像一个百宝箱,哑巴曾经向兰颇显摆,兰颇甚至提了提,好重,感觉不像是桃木,而是檀木,他和娜娜打着哑语,而兰颇他们只有看的份儿。

  哑巴用装出来的笑脸举着锤子和兰颇打了招呼,既而又拿锤子猛敲那个已经钉好的鞋后跟,似乎想让娜娜听到一样。
  日期:2012-08-29 17:34:53
  不用点,老三样,他走进去没多久,金桃子就用一个白色托盘送到了他面前:一盘老虎菜;一盘红椒扇贝;一盘西兰花爆虾仁,一小碗亮晶晶的白米饭,做得非常精美,红绿点缀,异常美观,香气扑鼻,兰颇这才想起,一大早就被新局长抓了去商量案子,竟然忘记了他一向很享受的早点,金桃子递了眼色和手势给他,那意思就是水芝芳从回来就倒在床上,像是死了,从此未动。

  陆续进来几拨客人,开口就喊娜娜,娜娜不在,都失望无比,此刻只有金桃子和方媛在热情周旋,小姑娘和金桃子瘦弱的体型相左,哪儿哪儿都圆滚滚的感觉,却很惹人喜爱,不识货的人会以为她有点傻,有慧眼的才明白,她的精明都装在她的憨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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