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11-26 21:01:43
　　第三十五章，淘娃偷绳子
　　这天黄昏，我端着一盆脏水走出大门，正准备往外倒，忽然发现淘娃站在塘边。我想这家伙站在塘边干什么呢？该不会又在搞什么破坏活动吧？于是便朝他走了过去。走近了些我才发现，淘娃正在解他妈妈系在两根树杆上用来晒衣服晒被子的那根麻绳，麻绳的一端已被他解开掉在了地上，现在只要再解开淘娃手中的这一端，这根绳子就会完全失去依靠，就会掉到地上，而这根绳子是冬姑大妈专门为了晒衣服被子而系上去的。淘娃把这根绳子解掉，这不是在搞破坏，害得冬姑大妈的衣服和被子没地方晒吗！

　　这么一想，我就叫：“喂！淘娃，你要干什么啊？又搞破坏啊！”
　　淘娃不理睬我，继续解系在树上的绳子。
　　我又叫：“听见没有啊，淘娃，不准搞破坏！”说着我往他那儿走去。
　　我以为他会像个犯了错的小孩那样，规规矩矩站在那儿，等我过去批评他咧。谁知他这次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既没有改正错误，将那根麻绳重新系回树杆上去，也没有垂手恭立，等我走过去批评他。而是迅速将那根麻绳全收到手中，然后撒开脚就跑，朝山脊那边，一会儿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淘娃的这一反常举动令我纳闷。
　　你说淘娃鼓着这么大的勇气，不听我的话，打算跟我撕破脸皮，冒如此之天下之大不违，却只是为了根绳子。天知道，他要这么根晒衣用的破麻绳干什么啊？学跳绳？吊在树干上做秋千？总不至于在这根麻绳上栓个钩子到塘里去钓鱼吧？我这么想。
　　我虽然对淘娃这种不听话不给我面子的做法很有意见，甚至有一丝丝恼怒，但当冬姑大妈要晒衣服但却找不到那根晒衣绳时，我还是出于一种哥们义气，给淘娃打了个掩护。

　　我说：“这根麻绳可能是被过路的什么人拿去捆东西了吧！麻绳被别人拿走了没关系，队长家里面多的是。我哪天得空了到队长家去，找队长要一根就行了。”
　　实际上，我是打算事过后，单独找淘娃谈谈，做做他的思想工作。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做通淘娃这位同志的思想工作，让他自觉自愿地将那根被他拿走的麻绳再送回来，然后按他妈妈上次那种款式，再系回到那两根树杆上去。
　　然而，我的想法和愿望虽然美好，但现实却是残酷的，淘娃他根本不理睬我对他的思想工作。我给他讲了那么多道理，说了那么多好话，他竟然无动于衷。最后，当我把他拖到水塘边，在那两根树杆旁，用双手比划着要他把那根麻绳送回来系在这两棵树杆上晒衣服时，他居然朝我摇起了头。那意思应该是在说：“我不会把麻绳送回来晒衣服的，我有我的用途。你算老几呀？你凭什么对我发号司令啊？站一边凉快去，我走啦！”然后他就昂首挺胸走了，把我气得……


　　日期：2012-11-27 20:58:29
　　第三十六章，冬姑的童年〔一〕
　　这天晚上，淘娃不在家。
　　我和冬姑大妈都没怎么睡意，就靠在床背上聊天。我说：“冬姑大妈，听四爷爷说，你小时侯家里条件很差，所以很小就给地主家当丫头，对吗？”
　　冬姑大妈叹了口气说：“是啊，那时侯我爸爸得了病，老是咳漱，咳出来的痰里有血，如果再不治，就肯定是死路一条。那时我家很穷，连饭都经常没得吃，哪还拿得出钱给我爸爸看病呢？没办法，我妈只好把我卖给地主家当丫头。记得那天我妈把我带到地主家，把我交给那老地主婆，然后她要扔下我独自离开时，我哭着喊着在她身后追，要她带我回去，不要丢下我。我妈也哭了，她搂着我说，娃儿，妈也舍不得你，才这么一点点大的年纪，就让你离开爸爸妈妈，到别人家去住，还得给别人干活，妈妈心里真的过意不去，真的舍不得。我赶忙仰起头说，妈妈，既然舍不得，那你就带我回去，别让我离开你，别让我离开爸爸啊。我妈说，不行啊，娃儿，你爸爸得了病，必须得治，我们家穷，拿不出这治病的钱，所以只好把你卖给别人，换点钱回来给你爸治病。娃儿，听妈的话，就留在这里，别回去了啊。我没哭了，但也没说愿意留下来。我妈就说，娃儿，你爸爸得的是大病，是那种要命的病，如果不把你卖给人家，换点钱回去给你爸爸治病，你爸爸就会死的。娃儿，你愿意眼看着你爸爸就这样死去吗？娃儿，你愿意吗？啊……我哭着说，别说了，别说了！妈，你就把我卖给别人吧！我不跟你回去啦，我不愿意看着我爸爸病死！只要别让我爸爸死，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让我替我爸爸去死，我都愿意。好乖的娃，我妈哭着说了这句后，一扭头，跑着离开了地主的家。从那天起，我就开始给地主家当丫头。”

　　“嗨！冬姑大妈，你的命真苦！”我叹着气问，“那时侯您多大啊？”
　　“刚刚满五岁。”冬姑大妈说。
　　“那后来你爸爸的病治好了吗？”我问。
　　“没有，没有治过来，我爸没多久就病死了。”冬姑大妈说，“那时我还小，只知道我爸爸老是咳血，也不知是什么病。现在想起来，我爸爸得的应该是痨病，他的肺已经烂了，是一种治不好肯定会死的病。嗨！我爸肯定是从前干活太累了，才会得上这种痨病。我爸的命真苦，听四爷爷说，我爸死的那年，还没满三十岁，多年青啊，就得痨病死了。”
　　“你妈呢，你爸去世后你妈怎么样了？”我问。
　　冬姑大妈说：“我爸死后，我妈的日子就更难过下去了，她带着我弟弟，地主不让租他家的地，给别人当佣人别人也不要。我妈没法，只好带着我弟弟满世界去讨米。后来听别人说，我妈死在外面了，还有我那才一岁多的弟弟一起，全死在荒郊野外的一个破庙里了，是冻死的，也是饿死的。死的时侯，那么天寒地冻的，我妈才穿了一条薄薄的单裤，而且有一条裤腿破得掉去了一截。我妈死时，身旁放着她讨饭用的破碗，那碗里什么都没有，我妈肯定也是被饿死的。”

　　“嗨！”我叹了口气说，“真惨！”
　　冬姑大妈没说话。
　　我又问冬姑大妈：“那后来你在地主家做丫头，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吧？你那时侯还那么小，才刚刚满五岁啊！”
　　冬姑大妈说：“是啊！到地主家当丫头，我吃过很多苦。地主家有个小少爷，才一岁多，刚刚学会走路，每天就喜欢四到处走，但又走不稳，经常摔跤。老地主婆就要我每天陪着小少爷四到处走，伺侯他，别让他摔跤。老地主婆只要一听到小少爷哭，就赶过来看，如果是小少爷摔了跤在哭，她就打我。她用那种小竹子做了个像鞭子样的东西，专门用来抽我。我的脸上，手上和腿上，到处都是被这根竹条抽打后留下了伤疤。除了伺侯小少爷外，我还得给他们家扫地，抹桌子抹椅子。”

　　我说：“冬姑大妈，你真不不容易，才刚刚五岁，还是个孩子，每天就要做这么多事，真不容易！”
　　冬姑大妈说：“这还算好的，到后来，老地主家的长工死了，没人给老地主婆倒马桶了，她又将倒马桶的活交给了我。老地主婆的马桶放在楼上老地主婆她们卧室里，每天早上，我必须从楼上老地主婆的卧室里，把装了大半桶尿的马桶提出来，走下楼，然后送进楼下厕所里倒掉。”
　　我说：“天啦！你那时才刚满五岁，那么大半马桶的尿，你提得动吗？”
　　“就是啊，我提不动。”冬姑说，“但是那老地主婆规定了，我每天早上必须把这大半桶尿提到楼下的厕所里倒掉，不然就不给我吃饭，还得用那根小竹条抽我。所以我虽然明知自己提不起那桶里的尿，但我怕挨打，也怕不让我吃饭，只好拼命去提。”
　　我心里担心，就问：“你把那桶尿提下去了吗？”
　　“没有，我费了好大力气，把那个马桶从屋里提到了门外，但是我下不去那楼。”冬姑大妈说，“我双手提着那大半桶尿，就已经摇摇晃晃了，马桶的底部再被楼梯一绊，我的人马上就摔倒了，同时手提的马桶也倒了，桶里的大半桶尿，全淋在我身上。从头到脚，我的身上全是尿，那股子尿骚气都快把我熏晕了。”
　　“啊呀！你没摔伤吧？”我着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