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11-28 20:57:36
　　第三十七章，冬姑的童年〔二〕
　　“没摔伤，但是我哭了，而且哭得很厉害。我不是因为被摔痛了而哭，也不是因为全身被淋满了尿而哭，我是担心今后不能做好倒尿这件事，老地主婆会天天打我，而且还会不给我吃饭。”冬姑大妈说，“不过还好，这时从楼下跑上来一个人，他帮我解决了这件让我担心得要死的事情。”
　　“哦？”我赶紧问，“谁呀？是谁从楼下跑上来了啊？”
　　冬姑大妈说：“从楼下跑上来的这人名叫狗娃子，是地主家的放羊娃。狗娃子平常都睡在羊圈旁的棚子里，很少到地主家来。那次来是因为地主家要来客人，要他清早送一头羊过来宰杀后招待客人，所以他才能碰上我。然后狗娃子就一把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摇着头，比划着手脚，要我不要哭。”
　　“比划手脚，什么意思啊？”我没听懂。
　　冬姑说：“狗娃子是个哑巴，他不会说话，所以只能将要说的话，用手脚比划出来给我看。”
　　哑巴？
　　我问：“冬姑大妈，那放羊娃朝你这样比划手脚，你看得懂吗？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吗？”
　　冬姑大妈说：“开始时不懂。看着他一满肚子话要对我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光朝我比划手脚，我急得不行，恨不得把手伸进他的喉咙里，把他满肚子的话给掏出来。但后来我俩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见他比划的次数多了，我才慢慢地能看懂他比划的那些手势和动作是什么意思了。到最后，他甚至不用比划，只要给我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想的什么。嘿嘿，我都快变成他肚子里的蛔虫了。”

　　说到这儿，冬姑大妈停下来没说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冬姑大妈可能有点喜欢这个名叫狗娃子的放羊娃，正沉沁在幸福的回忆中，便不做声，不去打扰她。就让她在幸福的往事中，多呆一会儿。
　　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这辈子遭受过很多磨难，承受过很多普通人难以想想的痛苦，难得有机会在那些幸福的往事中流连……
　　过了一会儿，冬姑大妈下床去倒了杯凉开水喝，喝完了问我：“小同志，你要不要喝点啊？”，
　　我笑着说：“要，要！冬姑大妈，请你也倒点凉开水给我吧！”
　　“好！”冬姑大妈应着，倒了一满杯凉开水递给我。

　　我接过茶杯“咕咚咕咚”地喝去大半杯。冬姑大妈接过我手中的茶杯送回桌上，然后又挨着我坐在床头。
　　我知道冬姑大妈已经从幸福的回忆中走回来了，而且并无睡意，还想和我聊天，我就问：“冬姑大妈，那后来倒马桶那事儿是怎么解决的呢？是不是那老地主婆见你摔了这一跤，知道你提不起那么大半马桶尿，后来就没要你倒马桶了呢？”
　　冬姑大妈说：“才不咧！那老地主婆见我把马桶弄翻在楼梯上，搞得满到处都是尿，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还用那根竹条使劲地抽我。并骂我：‘没用的东西！不把这楼梯上打扫干净就不准吃饭！以后每天不把马桶提到楼下厕所里倒掉就不准吃饭！”
　　“个老地主婆真坏！”我骂道。
　　冬姑大妈接着说：“我一边用拖把拖地上的尿一边哭。我的哭，只有一小半是因为这天挨了打挨了骂。而另外那一大半却是因为担心而哭。我担心今后因为很难做好倒马桶这件事，肯定会经常挨老地主婆的打，老地主婆肯定会因此而经常不给我吃饭。”
　　我担心地问：“那后来呢？那后来你每天倒马桶怎么办呢？你提得动吗？没再摔跤，没再把马桶里的尿弄翻在楼梯上吗？”
　　冬姑大妈说：“没有，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提着那只马桶下过楼了，所以也就再也不会把马桶里的尿弄翻在楼梯上了。”
　　“哦？”我问，“老地主婆看你可怜，忽然开恩，以后没再要你倒那只马桶啦？”
　　“不是，那老地主婆是狼变的，她才没那么好咧！”冬姑大妈说，“是狗娃子帮了我的忙。”
　　“喔。”我应了一声，没说话，继续听冬姑大妈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冬姑大妈说：“老地主婆骂我打我的时侯，狗娃子站在一旁气鼓鼓地横着眼睛看老地主婆。我知道他心里也恨死了这老地主婆，可惜他还太小，而且还是地主家的小长工，所以不敢对老地主婆怎么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挨打挨骂。老地主婆打过骂过我走了后，狗娃子赶忙用拖把拖地上的尿，帮我搞卫生。把楼梯上都搞干净后，狗娃子一边冲我‘啊……啊……啊’地叫，一边用手不停地朝我比划。我那时刚认识狗娃子，他的那些比划我一点也看不懂，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见我不明白他比划的意思，有些急，又继续朝我比划，可我还是不明白他想说什么。然后他就没比划了，看着我，想了一会儿后，就走了。”

　　我对这个结果有点遗憾，就问：“他就这么走啦？你刚才说狗娃子在这件事情上帮了你的忙，那他是怎么帮了你的忙呢？”
　　冬姑大妈说：“第二天清早，我打算到老地主房里去提那马桶，可刚走上楼，就发现狗娃子早已站在老地主那房门口等我了。见我来了，他冲我笑笑，然后就指手划脚地比划开了。这回我看明白了，狗娃子比划的意思，是要我到老地主房里把马桶提出来交给他。然后他帮我把马桶提到楼下的厕所里去倒掉。我赶忙点点头，走进老地主房里把马桶提出来。狗娃子从我手中接过马桶就往楼下走，不一会儿，就将马桶在楼下的厕所中倒掉回来了。没想到他虽然比我大不了多少，也只能算个小孩，但他的力气可真大。那只装有大半桶尿的马桶提在他手上，就像拎一个空马桶似的，他的身子晃都不晃。他虽然还小，但已经像个男子汉了。我高兴得冲他笑时，他把空马桶递给我，并朝老地主的房门指了指。我按他的意思，赶紧把空马桶送回老地主房中。出来后，我和狗娃子都非常开心，非常高兴。我们笑着走下楼梯后我才发现，我和狗娃子竟然会手牵着手……”

　　可以听得出来，那一刻，冬姑大妈非常幸福！
　　也没用我问，冬姑大妈就笑着说：“从那以后，狗娃子每天清早都赶到老地主家来帮我倒马桶。不管是天寒地冻，也不管下雨下雪，狗娃子从没间断过。我也从那天以后，就再没提那马桶下过楼了。”
　　我说：“狗娃子人真好！他住的地方隔老地主家远吗？”
　　冬姑大妈说：“远！狗娃子那时就住在我们现在住的这房子里。那时这房子还只是个棚子，这棚子的旁边就是老地主家的大羊圈。狗娃子白天就把羊赶到山上去吃草，晚上再把地主家那几十头羊赶回羊圈睡觉。他自己就睡在这个棚子里，看住旁边羊圈的羊。而老地主家的房子在山脊那边的山腰里，隔狗娃子住的这棚子，少说也有四五里路远。”

　　“哟，这么远啊！”我叹道，“狗娃子也真不容易，这么远的路，走一趟至少得半个小时，帮你倒完马桶赶回来放羊，还的再花半个多小时，真不容易！碰上下雨下雪，那就更辛苦了！狗娃子真是个好人，对你真好！”
　　冬姑大妈说：“是的，狗娃子对我特别好！那时侯我还小，还很不懂事，只知道狗娃子对我好，像个大哥哥一样关心我，照顾我。我一天没看见他就会想他，就会忍不住背着老地主婆，跑到山上他放羊的地方去看他，到他睡的这草棚里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