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7-03 12:25:50
　　第二十一章　偷吃鸡食儿
　　（《战争》第一章）
　　五月，一个收罢麦子的清晨， 一层薄雾退去便是万里晴空。天空显得很高很高，浅蓝浅蓝的，还点缀着几朵白云。而我的家，在天亮之前，却是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不过，当时熟睡的我，却一无所知。
　　太阳踮着脚尖，悄悄地从窗户钻进屋子，慢慢地扒开我的眼睛。我迅速坐起，好象闯了滔天大祸，还没穿衣服就急着下床。脚刚触到鞋子，又忽觉不对，便急忙重返床上，慌乱地穿上我那唯一的一件牡丹花短袖。这件衣服，是妈在收麦前，拆了一个破的，不能再用的被子面儿 ，在煤油灯的帮衬下给我改制的。也是给我的奖品和鼓励。
　　裤子是蓝咔叽的，这是冬天的棉裤面子，三月初妈给改成了夹裤，收麦前妈又给我改做成的单裤。
　　一双小口鞋，是捡三哥的，老三说，老头儿鞋我不穿。妈说，不穿让你光着脚。大口鞋，又费布又不结实。到你那脚上，要不了三天都蹦烂了。我没恁些布，也没恁些工夫。老三当真光着脚也不穿这鞋。妈无奈，只好对我说：妮儿，他不穿你穿，等赶明儿穿烂了，我再给你做双带袢儿的。我甭提多高兴啦，心想：我要是天天踢键子、跳绳儿、玩踢瓦儿，那带袢鞋，不就很快到我脚上啦！？谁知妈接着又说：最少得穿半年，要是提前破了，啥也不给做。可如今，一年还多了呢，我这脚指头都造反好几回了，破了补，补了破，也不知道多少次了，我的带袢鞋，说不定还在卖布的那儿呢。这光破烂呗，还老头鞋，有时候，我也宁肯光着脚也不穿它。尤其是家里来了客人，我连路都走不好，身体向前移，脚却想往后挪。头低的和那熟透了的稻谷没两样，脸也火烫的恨不得能烙煎饼。

　　这一起床，五岁的我，就要干活儿了。我的活就是，喂喂两窝小鸡，和看护八只鸭儿。活儿是不重，责任不轻，不得出半点差错，否则，就是棍响人叫唤。
　　我干个活儿，总是手忙脚乱的没个头序。 这不，我挖了小半木碗儿碎米，刚出堂屋门，就又拐了回来，鸡妈妈还没弄出来呢。爹妈交代过，要先把两窝的鸡娘抓出来，然后再喂小鸡，等小鸡吃完了，再把鸡娘放进鸡罩里。这样可以省一些米。虽然一般时候，鸡娘们也不舍得吃，常常是叼到嘴里又吐出来招呼孩子们吃，若是饿急了的时候，才咽下几口。这都饿一夜了，那鸡娘要是咽下一口，小鸡就少吃一口。不过，鸡妈妈们也不会饿坏的。等吃完了早饭，大人上工走的时候，就把他们背或挑出去了。让鸡妈妈捉虫子、逮蚂蚱、寻麦粒儿，自食其力。现在小鸡还小，外面露水大，怕打湿了羽毛，早晨先不出去。

　　好象不应该说鸡妈妈，那说鸡爸爸也不太正确。两鸡娘，原本都是正宗而健康的公鸡，三四两重的时候给摘了腰子，从此，不长冠子而疯长羽毛。我也不知道，假如太监抱养一个孩子，孩子应该给这个太监，叫爹还是叫娘。管它呢，还按大家的说法吧。我放下木碗，先解开大窝儿鸡罩上的绳子，我试了几试，都不敢伸手。这只白花老骟太厉害了，它总以为我要抓它的孩子，叨我好几回了，常常是吓的我一手心儿的汗，最后，都是硬着头皮，才把它们给弄出来的。

　　抓小窝的老骟更不容易，这个大红花骟鸡更厉害。它把我的手都叨流血好几回了。往年它做妈妈的时候，打跑过老鹰，还撵走过黄鼠狼。我好不容易，才把它们给弄出来，就赶紧去心疼我那可怜的小手儿。还好，今天没流血，只是几个白印子。就这，我也得打它一顿。
　　大窝的，给它撒点儿生米就行了，小窝的可不敢，它们太小了，还没一个月呢，老吃生东西会拉肚子的，得吃半熟的米。
　　我们家早就没有米吃了，这是专门给小鸡留的，几斤簸箕口上的碎米。当我到厨房习惯的用小铅碗儿，挖出小半碗儿半生不熟的鸡食儿的时候，我肚子里那个饥饿的魔鬼，就纠缠着，非让我贪污点儿不可：
　　不行，这是喂鸡儿的。理智反对着。

　　呀，就一点点，就用两个指头，捏一点点，绝不尝第二下。
　　当饥饿和理智达成协议后，当惯了狗腿子的小右手儿，就又伸了出来，她已是屡次做案了。
　　慌啥慌，万一被谁看见了呢？我那双贼眼大喝一声，小手又缩了回去：不明知道家里没人吗？
　　那万一谁突然回来了呢？

　　嗯，那就赶紧看看吧。我贼头贼脑地向周围环视了一圈，确信无人之后，就放心大胆的行动了。说放心大胆，可能吗？我怀里好象装着一只逃命的兔子，拼命的狂奔着。那贪婪的小手，殷勤地讨好着嘴巴，一下、两下、三下．．．．．．
　　哎！别三了，再三就没了。理智说。
　　最后一下。饥饿说：就一下。就在这最后一次的关头，耳朵突然报告：外面有动劲，只听得“呼隆”一声！
　　啊！吓的我浑身猛一哆嗦，小碗“啪”就掉在了地上。
　　别看在碗里一小点儿，洒到地上还是一大片，得我拈半天。

　　日期：2014-07-03 12:26:32
　　嗯？还有动静！？哎？不像人弄出来的呀，何不看看呢？我蹑手蹑脚地，趴在厨房门上，往外一瞧，哦！原来是两个鸡娘在打架。气得我一个鸡子给它几脚。挨了打它们也不跑，其实，你就是打死它，鸡娘也不会丢下孩子自己跑了，并且，不到下年再度做娘的时候，它都不会和小鸡分离。秋后，小鸡们大了都不跟娘了，娘却在后面跟着孩子。正因为如此，我们老家，才剥夺母鸡做妈妈的权利。因为母鸡领一两个月小鸡，就要下蛋。一下蛋母爱就大减，把小鸡丢的这一个那一个的。

　　嗯！鸭罩里怎么是空的？我喂完了小鸡来放小鸭子，却一个也找不到。难道妈已经放走了？它们去哪儿了呢？往天，妈把小鸭子一放出来，就喊我起来看着，今儿咋没叫我呀？她咋回事呢？今天和往常咋都不一样呢？
　　我一边疑惑着，就急步在房前屋后转了起来。可是找了几圈，也不见小鸭的踪影。不中，得好好找找。
　　鸭喽喽，鸭喽喽．．．．．．我的心正在油锅里炸着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母鸡的惊叫声。我随着声音，猛一扭头，正好看见，我那只，浅黄色的蓬头儿老母鸡，逃命似的，从西院邻居与我家交界处的，院墙下面的，淌水沟里钻了出来。紧接着又钻出来四只，嫩黄嫩黄的鸭宝宝。我惊喜而恐惧的等待着，总共是八只的，一下子少了一半儿！希望能在出来四只，哪怕是三只、两只、一只也好啊！结果，一根鸭毛也没再出来。我很想去西院找找，可我不敢！像怕狼一样的不敢去他们家。不行那就再等等吧。

　　等。哎呀！不能再等了，母鸡领着它的鸭孩子们走远啦！我得跟着它们，如果再丢一些，那就更不得了了！
　　鸡妈妈，不，它现在是鸭妈妈，它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它的孩子们，还不时的回头等一等，好象恐怕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它不断地偧偧翅膀，那意思是，宝贝，可把你们给吓坏了，来，让妈妈抱抱．．．．．．
　　就这样，母鸡一直偧着翅膀，带领着小鸭们走出路坝儿，时快时慢地往东逃离，它似乎，想带孩子们，远离刚才那个恐怖世界。可是，小鸭们酷似一两岁不长记性的孩儿童。刚往北拐弯的时候，就有一只小鸭子跳到了池塘里。母鸡急忙惊呼，不知是鸡语和鸭语不通，还是小鸭们任性不听妈妈的告诫。妈妈拼命的叫喊着，孩子们却依然一个接一个地往水里跳。母亲近似疯狂的高喊，孩儿们才不管这些呢，只管在水中嬉戏、寻觅活食儿。有时也对着岸上的妈妈叫几声。

　　母鸡就站在池塘边儿，脖子伸得长长的不停的吭吭着，无论它怎么叫，小鸭们一个也不上来。这时，一只蝴蝶从母鸡眼前飞过，母鸡灵机一动，迅速来到岸边的草地上，捉虫子，逮蚂蚱，试图哄孩子们上岸。这草地上是不缺活食儿的，母鸡很快就捉到一只虫子。它把虫子叨到嘴里又吐出来，并高声呼喊孩子们来。如此这般反复了十几次，小鸭们还是不上来。母鸡无奈，就把虫子叼到水边儿。让鸭宝宝们看见虫子再叫，嘿！这招还真灵，小鸭们很快就游了过来。可是，四只鸭一只虫，自然是分不公的。游在最前面的那只，伸出嘴刚刚接住，却被第二只，猛冲上来一口抢走。另外两只扫兴的一扭头又游了回去。这两只也还是没跟着妈妈上来。

　　母鸡叫喊几声后，就又赶忙给孩子们觅食儿。这次，它捉了只老扁担（蚂蚱）。这老扁担刚到嘴，一只蟋蟀又在母鸡面前萧洒的玩着特技，母鸡怎肯放过？它慌忙丢下老扁担就去捉蟋蟀，哼！这老扁担还想跑，母鸡这会儿的聪明一点也不亚于人，它又很很地啄上一嘴，老扁担就不动了。 母鸡箭一般的速度追上蟋蟀，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咋的，扑了个空。那蟋蟀受了惊吓便加快了速度，三蹦两跳就不见了踪影。母鸡张望片刻，就回头找寻刚才的食物，嗯！它这一回头又有了新收获，一个儿童蚂蚱，正在它面前蹦达。这也是个扁担的后代，别看它翅膀还未长齐，那个头可比蟋蟀大多了。母鸡的记性还真不错，它很快就找到了刚才的老扁担。也不知两只蚂蚱是不是一家，也许是孩子出来寻找爸妈？傻乎乎的我，不光为母鸡高兴，也有些为蚂蚱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