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9-12 12:57:20
　　于显东说，在深圳赚钱的方式多的是。他还做着外汇生意。他在香港有庄家。如果深圳或国内其它地方有哪家公司出口以后，外汇没收回的话，他可以将外汇从香港打过去，打到出口公司指定的外汇账户，然后，他在国内收人民币。外汇和人民币，两张汇票要同时兑现交割。他做的外汇，主要就是美元，每一美元收手续费一角到三角，高峰紧缺时可收到五角，这手续费就是他的利润。90年代初，在外汇制度尚未正式走上正轨时，很多商人做着这样的钱庄炒汇生意，获利甚丰。“如果你有意，你也可以参加进来做外汇生意，”于显东鼓动钟灏铭说。“炒外汇，擦边球啊！”钟灏铭心里说。

　　后来，在张福强的指引下，于显东从包里拿出一叠单证，一份一份地介绍说，是商业发票、装箱单之类。最后，他庄严地说：“这是从迪拜开来给深圳市发俊进出口公司的一份信用证。”然后拿出一份提单的复印件，端详着右下角的船长签字。
　　这是钟灏铭最清楚不过的了。一份信用证，作为银行与银行之间的交易，它纯粹是单证交易，这些单证中最关键的文件，就是提单，它是货物所有权的凭证。
　　“我知道，你的书法相当好，中文、英文都临摹得相当成功。”张福强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仿摹提单右下角的船长签字？”钟灏铭突然一惊，心想原来他俩想做无货交易，也就是无货交单，换句话说，根本没出货，就向银行交单，这不能说收不到货款，但这是欺诈行为啊！
　　是的！这也是钟灏铭所知道的，无货交单不是不可行，这同样地可以收到外汇货款，因为银行只审核单证是否单单相符，而对于单证所涉及的货物是否装运，银行不会考虑，在客观上也无从考虑。但是，钟灏铭觉得，冒这样大的风险，向进口商骗取货款，总会败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钟灏铭也想起，平时，一些船公司将一些空白的正本提单放心地交给钟灏铭，他办公室的抽屉里也确实有好几份空白未签字的正本提单。船公司的业务员嘱咐他，只要货物一经报关，钟灏铭就可以自己用打字机打好提单内容，接着自己签发提单，然后连同《商业发票》、《装箱单》和《产地证书》等其它单证一起交给银行，进行议付。那些船公司信得过钟灏铭，才这样操作，这一方面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另一方面是为了争取钟灏铭的外贸海运业务，但这不代表钟灏铭要行无货交单之实。事实上，如果钟灏铭签字，即使所签的字与船长或大副的不吻合，也不影响银行收到外汇，因为核实是否真正为船长或大副签字，并非银行的工作范围。但钟灏铭不敢将自己深厚的书法摹仿功力，发挥在无货上船的正本提单右下角之上。

　　“生意门道还有很多，看你敢不敢搏！”张福强见包房的门关得严，就凑在钟灏铭的耳朵说，“实不相瞒，我们还在沙头角一幢民房的一楼，租了120平方的三室一厅，我们挖了一条地道，从沙头角直通香港。这是我们地道的照片，等你有空时，我带你过去那里实地考察一下。”“挖地道？直通香港？做什么用？”钟灏铭盯着张福强展示的照片，大吃一惊。“呵呵！方便时走点货到香港；或者说从香港走点货过来，比如电子产品、元器件什么的。这个，你明的，”张福强拍了拍钟灏铭的肩膀。

　　挖地道！这真是一个“创举”！钟灏铭想起年少时，常常与张福强一起看电影。记得有一次夜里，两人徒步到十公里外的一条村子里看《地道战》，深夜回家途径一大片幽暗的竹林时，两人快跑，都手握小刀以防夜鬼呢。在这些革命电影里，八路军通过各种地道，神出鬼没地打败了日本鬼子。这样的电影让他俩百看不厌，但想不到的是，时至今日，张福强竟然借鉴《地道战》的战术，用到现在的经商道路上来了！货物进出口不经海关报关，不纳税，亏他想得出来，也做得出来！这是真够他发挥想像力的惊天行为啊！“挖地道，这不又是走私吗？”钟灏铭望着张福强说。

　　“别说得这么难听，是货物互通，民间交流呗！”张福强一副轻描淡写的姿态，“反正，我随时欢迎你的加盟，我们做拍档，保证你能赚大钱！”
　　钟灏铭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包房上了栓的实木大门，左手握拳托着下巴，然后微张开口，向肚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
　　然后，张福强神秘兮兮地说，“在国外，赚小钱容易，但发大财很难；而在中国，赚小钱比较难，但发大财容易。”

　　“你又来了！”钟灏铭闻言一笑，但内心不免一惊。“慢慢地你在深圳呆得久，就验证我这句话了。呵呵！”张福强说。“是的，项目这么多，不过你慢慢考虑。还是这句话：生意不成，朋友在！”于显东打圆场，
　　“来！我们轻松一下！”于是，张福强叫来歌舞厅的领班，让她找来三位年轻靓丽的小姐。不久，三位小姐像是拎着的糖盅一样，甜甜的，笑盁盁地走了进来。
　　张福强站起身，紧紧搂着一位湘妹子，然后放开喉咙，两人一起唱卡啦OK。他俩唱的是温兆伦的成名曲《没有你之后》。张福强的嗓音很好。唱歌的声线，主要还是靠天生，后天的锻炼只是其次。“一副好歌喉，钞票跟着走”，歌星吃的就是这天生的本事。于显东与他身边的小姐手抓手地玩色盅猜大小，谁输一次就罚饮啤酒一杯，两人酒量旗鼓相当；而钟灏铭，似乎对这场景难以投入，他与身边的小姐坐得隔了一肘的距离。小姐帮她倒水的时候，他想这么简单的劳动，自己都可以做啦，何必劳烦她呢？然后，小姐用牙签挑起一块切开的苹果，递到他嘴里，他的脸却比苹果还要红了。钟灏铭忙推开小姐递来苹果的手，说：“我自己来。”

　　张福强见状，就一边唱，一边冲着钟灏铭大叫着说：“这么拘谨干吗？你得放开一点，才能将小姐抱紧一点。外面还天气冷呢。”渴酒已不脸红的钟灏铭经张福强这么一说，脸反而瞬间红了起来。

　　日期：2013-09-12 21:33:10
　　6、契机
　　对于与张福强的“合作”，钟灏铭谢绝了，他还劝张福强马上收手，否则他不为张福强探监，张福强笑称不从。
　　钟灏铭这天起得真叫一个早，7点30分，他就背包公文包和样品，准时到达与海上世界“明华轮”相隔不远的上海酒家。几乎同时，他的荷兰客人巴沙先生（Mr. Basha）也来到了餐桌旁。钟灏铭导引巴沙点了三明治和咖啡，自己则要了一杯菊花茶和黑麦面包，挨着视野开阔的临窗位置，望着外面的太子路，两人一边用餐，一边洽谈着一单外贸业务。
　　巴沙是具有中东血统的外商，眼睛幽蓝，鼻子高挺，戴着白色头巾，穿一身白色长袍。他跟父亲很早就移民到荷兰经商，在阿姆斯特丹开有手工工具批发店，专门销售中国质优价廉的五金工具。
　　这是钟灏铭和巴沙的第二次见面。此前，双方通过传真进行了多次沟通。巴沙这次刚巧取道香港来到深圳。之前一天，巴沙刚抵蛇口时，两人在钟灏铭公司里匆匆见过一面。然后，巴沙急着回酒店休息，倒时差，这让巴沙对钟灏铭的公司有了初步了解。然后，双方相约这个时候在上海酒家继续洽谈。巴沙准备通过钟灏铭所在的公司购买地处粤西信宜县红棉工具厂的一批羊角锤。这是一张试单，走的是散货而非货柜。那时候，国内工厂一般来说都没有进出口经营权，其产品就得通过国营外贸公司来报关出口。钟灏铭和巴沙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谈着钟灏铭所带的羊角锤样品。这样品质量让巴沙满意，巴沙将会带走样品。价格也在双方相互的两次让步之后谈妥。眼看合同快将签订，但是，就要谈到作为合同的重中之重条款——付款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