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梦》
第20节

作者: 黄国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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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福无双至”?我这不就来了吗?钟灏铭不露声色地对自己说,他心头的那个喜啊!
  全年425个货柜,全年1,015万美元的出口金额。按照金先生的意思,只要第一个试单做得好,后面的订单就滚滚而来,这夏布材料在韩国正大行其道,不愁销路。
  这时候,全公司所有业务员都齐刷刷地向钟灏铭望来。这不,在总经理办公室内,何总也隔着透明玻璃向钟灏铭投来了微笑。不久,闻副总、许晏伟等纷纷来到钟灏铭的座位旁,挨个与他握手或拍着他的肩头,向他道贺,钟灏铭仿佛正接受首长的接见一样兴奋难抑。全年1,015万美元的创汇,这是钟灏铭一生中遭逢的第一张特大订单,一生历史从此改写。
  钟灏铭坐下,将传真放入抽屉。然后他平静地走出公司办公室,下到一楼,再向招商大厦东面的草地走去。他避开停车场上面一大片的自行车(其中有他自己的一辆)以及铁栅栏,闪身进入草坪。漫步其间,他才开始正式地笑了。这是上午11点多,空气清新,阳光和煦,林荫处处,曲径通幽。在这时令,北方已是大雪纷飞,满目花白,但在南方深圳,依然秋意阵阵景色明媚。在他平常不时散步的这块草坪上,百灵鸟在林间唱歌,蝴蝶于草尖轻舞,轻风拂过大王椰的树梢,然后消散于不知名的人工种植林木之间。在弯曲的石板路上,几对恋人挽手通向不远处的拱形草门。钟灏铭深深呼吸,举目望天,深邃的蓝天之中,白云缓缓飘过,一架隶属南航的硕大的波音777宽体客机,机身缀着木棉花,在从宝安黄田机场起飞后,正从招商大厦上空高高飞过,拐弯,冲向远方。他轻轻地对自己说:深圳户口、住房啊,看来我是可望而又可即了!莱贞啊,你就等着我给你缔造的幸福生活吧!

  日期:2013-09-17 09:22:00
  13、无头公案
  不久后的一个夜晚, 钟灏铭步入罗湖区新都酒店大堂时看到很多水嫩可人的妹子站在那里。他想都晚上10点多了,这些不像是在上班干活的妹子们,似是而非酒店员工,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呢?未几,一位姑娘走过来问:“先生做生意吗?”他一愣,心想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意图?忙答说:“是啊!到酒店上面做。”话没说完,这姑娘就马上闪身,与他一起进了刚巧开门的电梯。他又一愣:自己上去是为了与韩国商人做生意,可她跟着过来干什么?他怔怔望着她。姑娘说:“看什么啊?没见过靓女吗?等一下让你全看个够。”“看个够?”他嘀咕。“还想有什么新花招?”姑娘颇有微词了。 “不是,我——”他赶忙摆手,窘迫起来。“别说,啥都别说,等一下在酒店房间里,你就用行动代替语言吧!这里的价格大家都知道的。”姑娘复又乐哈哈地说。“价格都知道?”他更觉如坠云雾之中。电梯刹那间上到9楼,他赶忙对姑娘更客气地说:“我得见我生意上的客人了,他们在房间里等我。你回去吧!”

  “浪费我宝贵时间!”姑娘勃然大怒,刚才面色之水嫩,瞬间变成了铁青,她头也不回地没入电梯下楼去了。
  很多年后,他回想起这一幕,兀自觉得好笑。他到蛇口快足一年,却不知道那些妹子是什么角色,这真应让张福强大张旗鼓地狠批他一把。是的!钟灏铭后来跟朋友们说起,他才让朋友们敲着脑壳告知说,那些年轻靓丽的妹子们是做什么的,而他当时居然蒙然不知,真是岂有此理。有的朋友还直言他是不是假纯情呢。
  他轻轻地敲开了906房间,“金先生,很高兴终于在这里见到了你。”钟灏铭用英语激动地说。“我也是。”对方握着他手,也用英语回答。在金先生的身后,是一位瘦小的中年韩国人,他既不会中文,也不会英语。金先生介绍说,这是他带过来的韩国客户河万钟,是他的买家之一。金先生所订的苎麻夏布,其中一部分就是卖给河万钟的。
  晚上,钟灏铭自掏腰包,在新都酒店餐厅宴请了两位南韩客商,然后赶回蛇口。双方约定第二天一早即到深圳梅园仓库验货。他回到蛇口已是深夜2点;第二天6点,又准时跳起床,追风赶月般赶往新都酒店。他在新都酒店中餐厅宴请金先生两位早茶之后。上午9点,他租了一辆红色捷达“的士”,直往梅园仓库驶去。
  一路上,他坐在“的士”副驾驶位置,向两位客商热情介绍深圳。两人对这一块神奇的土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大家谈笑风生。他的传呼机忽然响了起来,低头看看信息内容,是许晏伟发来的,说是何总今天将在蛇口设宴,等待钟灏铭验货出货的重大利好消息!这将是公司的一个里程碑,一个分水岭,一切志在必得。
  那两年,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机织和手织苎麻货物屯放于深圳梅园仓库。作为买方市场,这些货物任由买家挑拣,看中哪批货,就出那批,出完货物慢慢再作付款。对于招商(蛇口)国际贸易有限公司这样一家信誉卓著的大型国企来说,工厂更是愿意接受出货后30天付款这样的远期结算方式。
  这时候,三人来到了二楼,也就是钟灏铭的供货方——湖南浏阳供销社刘先武所贮存的货物面前。金先生跳上去,暸望一下后,从中随意挑出一匹米黄色的夏布放在地上。两客人都拿出一个微型显微镜点算布的扣数,也就是每一平方厘米里所包含的支数,竖的、横的,亦即经度、纬度,支数总计,跟他收到的样品必须一致,他才向钟灏铭签发合格的货物《检验证书》。金先生与河万钟指着夏布交谈着什么,由于他们说的是韩语,站在旁边的钟灏铭就只有听的份上。他只是看到金先生慢慢地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一扫之前在钟灏铭面前展现的快乐表情。接着金先生走到另一处,又抽出一匹米黄色的夏布,一截一截地摊开,与河万钟一起继续用显微镜小心审视。

  “这是你寄样的1,200扣的夏布吗?”
  金先生问。“没错!”钟灏铭答。“不,它只是1,000扣的。”金先生对密度提出质疑。“不可能!”钟灏铭肯定。他清楚记得一个月前,他就是从刘先武的这堆货物中抽出样品,而在这段时间里钟灏铭也向仓管查核过,刘先武的货物一直堆放于此,不曾有变动,但怎么现在的货物对不上当初的样板呢?钟灏铭忙问金先生:“你能否出示我当初用EMS寄出的样品?”“不!我没带来。”金先生摊开两手无奈地说。

  这时候,刘先武也赶到了仓库,钟灏铭马上冲上前去拉住他问:“你这堆货有没换过?”“没有!就是你抽样寄样的那堆货!”刘先武绝对肯定地说,看到现场气氛,他差不多要举起手,要以真主安拉的名义起誓。“没动!就是那堆货,同样的规格,同样的数量和质量。”在钟灏铭的急切求证之后,旁边的仓管人员证实说。“但质量不过关!”

  金先生一口咬定。
  这时候钟灏铭的脸色凝住了,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如同林冲闪电般想到带着刀子误闯入了白虎堂——但为时已晚!在金先生以及三位仓管面前,他怔怔地望着这一大堆高高在上的米黄色的夏布货物,内心懊悔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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