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溜达!【八零后暖男两年支教旅行那点事】》
第14节

作者: 熔瑗心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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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5-04-19 12:52:42
  30.
  青海——上拉秀(一)
  认识方方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当时在开往玉树的大巴上,我们对视一眼之后,就很自然的攀谈起来。在外的旅行者,脑垂体中都会分泌一种神秘的物质,散逸到空气中,只有同一个频道内的人才能接收到信号。这种信号甚至能穿越八荒疆土,穿越六合时空。
  方方是广东的一个高中数学老师,曾两次独闯印度,这次是利用暑假出来采风的。一身的户外装,脖子上挂着倍儿专业的相机,说不出的文艺,也说不出的潇洒。
  我一直认为,去过印度的女孩儿,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因为我去过,所以知道,独闯那个国度,不仅仅需要巨大的勇气,还要具备果敢、随和、忍耐、宽容以及极强的韧性,才能在那里有所收获。
  那天在玉树打电话给她,说我要去上拉秀乡的查荣寺修行一周。方方一听要进玉树腹地,直接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吵着要一起过来。
  跟大多数藏区的伽蓝一样,查荣寺也在一片广袤的草原之上。这里其实是萨迦派很小很偏僻的一所寺庙,如果不是朋友介绍,可能我永远都没有机会来到这里。当初我联系到寺庙的负责人更尕,并表明了想要去修行一周的愿望,更尕十分爽快地同意了。说,寺庙里有个小喇嘛学校,我可以跟这些小和尚吃住修行在一起。而作为在这里修行的报酬,只要有时间的时候给他们上上课就行了。
  次日,更尕开车带着我和方方正式出发了。在G216上走了八十公里,然后开进草原,在土路上又走了二十公里,这才看到了查荣寺。大概是听到了汽车的声音,车还没到,寺庙里就冲出来几个和尚,兴奋地向我们奔来。远远看去,出家人特有的火红色僧服在奔跑的过程中肆意飘动,就像是这片绿色的草原上跳动的精灵,煞是好看。等车停下才发现,出来的这几个和尚都是年龄在十岁左右的孩子,一看到车后排的我们,一边兴奋地给我们做鬼脸,一边七手八脚地,把我和方方的背包搬进寺庙。更尕告诉我,这里就是未来一周我们要修行和住宿的地方,查荣寺小喇嘛学校。

  安稳的生活常常给人带来懈怠。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却发现同来的方方已经失去了踪影。学校里的藏文老师告诉我,一大早,方方就让几个小和尚带着上山拍照去了。起身洗漱后,我坐在大门口,看到草原上十来个小和尚边笑着边相互追逐。孩子终究是孩子,即使是在寺庙这么庄严肃穆的地方,孩子的本性依然无法被抹去。这时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抱着一个破篮球的小和尚,跑到我身边,“你好,球,一起打”。我连忙摆手“你自己打,你自己打,我不行”。开玩笑,这里的海拔可是4600,这要是一场球打下来,估计我半条命都没了。

  日期:2015-04-20 02:33:28
  内蒙古——莫尼山
  站在乌兰特前旗的莫尼山上,看着绵延不绝的草原与山线。远处的帐篷冒着点点炊烟,依稀可见几只黄羊正在圐圙中啃着草皮。此时山上的草还没有全绿,初春的寒冷让我不禁缩了缩脖子。点上一根烟,坐在这片草原上。心仿佛开了个口子,那天空,那白云,那山川,那神灵,欣然相逢地奔涌而进。
  思念的内涵不在于感慨或喜乐,而是在想象之外,引导出你对生存本源的反思。我此刻的反思便是土地和根。
  树无根不活,人无根不立。我一直是个故乡情结很重的人。对于自己归宿,有着近乎狂热的执着。人从哪里来的,终究要回到那里,而我的灵魂从草原而来,最终,我也必将会把自己重新还给草原。
  我是半蒙半汉的血统,我蒙族的那一半血液便来自这片山脉之下。曾无数次问奶奶,我们这一脉到底是如何过来的,又有过怎样的过往。一生骄傲的奶奶,每每面对我的问题,总会黯然失色、默默不语,逼问到最后,也只是淡淡的告诉我“莫尼乌拉,是莫尼乌拉,那是我们的家”。奶奶对那片草原的记忆,仅仅是停留在儿时。
  “那时候,山上有很多羊和马,奶奶那时候小,骑不了马,就骑在大羊身上。你太爷爷会一边骑马赶着羊群,一边唱歌,那歌真好听”,奶奶在我小的时候,总是边织毛衣,边讲着这些断断续续的故事。“有一天,我奶豆腐吃多了,没日没夜的打嗝,到后来连黄水都打出来了,你太爷爷就骑着马,带我赶了几百里的山路去看病,等从庙里回来的时候,马就累死了”;“奶奶小时候有个哥哥,你该叫舅爷爷,那天你舅爷爷到山上放羊,很晚没回来,你太爷爷到山上去找,也没有回来。后来部落里的人都去找他们,最后只带回来了你舅爷爷的尸体,肚子里的东西全被吃光了,我爸爸却没有找到。部落里的人告诉妈妈和我,我爸爸肯定也被狼吃了。妈妈就带着我离开了草原。”每当讲到这里,奶奶都会戛然而止,像是不愿再继续回忆一般。等我再去追问,奶奶便神色黯然,再次重复着那个神秘的地名“莫尼乌拉”。

  草原是蒙古族最伟大的母亲,却亲手将自己的孩子葬送狼口。这是上帝的把戏:将最伟大的诗人弄瞎(荷马),使最伟大的音乐家耳聋(贝多芬),让最伟大的母亲弑子。
  辛酸如阅,梦随心驻,没落平仄。难为坎坷无数,阑珊旧旅,倾身难测。北往南归,百种笑颜最成愕。累在世,无奈消磨,却做他乡故乡客。
  初闻背井离乡怯,笑荒唐、酒里江湖色。而今伏案无语,一抖手,满杯萧瑟。热热凉凉,独饮三更、万般痛彻。累在世、怎奈消磨,只是他乡客。——《雨霖铃——他乡客》
  这是我二十一岁时写下的。大四那年,我在图书馆查了无数资料,才找到那个在建国后就被废弃的名字“莫尼乌拉”。那时的我,整日幻想着有一天能骑着马回到草原。
  “你从小又不是在那长大的,老想着去那干啥”母亲总是不理解我这种莫名其妙的乡愁。每当此时,我都能感觉到酸苦的气息在我脸上化开,对一般人这是致命的,可天生犟骨的我却越发执着。
  如今,我就站在这里,毫无保留地踏在这片草原之上。我狠狠地跪倒在地上,俯下额头,温柔而迫不及待地亲吻着泥土。轻轻捏起一撮泥土放进嘴里,那是故乡和思念的味道。耳机里“乌兰巴托之夜”唱到“听歌的人不许掉眼泪”,我再也忍不住了,放声痛哭。离家多年的孩子,使劲全力地哭着,让这天地和草原全都听到。二十八年,那是整整二十八年啊!我终于踏上了这片草原。这一刻,我终于将所有的委屈和思念全部释放出来了。歌声依旧,我的梦终于找到了摇篮,我爱你故乡,我爱你草原!

  我是这片土地上长出的草,也终将融化成草原中的一粒沙石。离开了草原的灵魂,渴望的不是再世为人,而是寻找下一个载体,重回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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