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10-23 09:17:26
董汋约转身走进更深处,尝试找出微弱的啼哭声源。
突然大地又开始晃动。
余震!天花板哗啦啦一声巨响,倾塌得更加彻底,也完完全全堵死了刚才小朋友们所在的墙角与唯一的逃生洞口,只剩细细的一线光透过缝隙漏下来,彼时更有一块砾石飞到董汋约后脑勺上,打得她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此番难道会命绝于此么。董汋约面朝下扑在瓦砾中,鼻中闻到浓浓的血腥气。
头破血流了么?董汋约意识开始模糊,四肢也渐渐麻木起来,之前在车上时那失却时空概念的感觉又来了。仿似整个人化作一丝游魂开始在宇宙里漫无边际的飘荡。
突然她听到那小男孩轻轻在耳畔鼓励,“站起来,董姐姐,站起来。”
“你……”董汋约着急道,“不是都让你别回来了?!”
话说出口才发现不对。董汋约慢慢抓回意识。这个小男孩的声音很陌生,而且她身边并无一人。
她正试图抬起头,又听到小男孩轻轻道,“董姐姐,站起来——还有人在里屋。”
董汋约一个紧张,这下意识彻底清醒了。她无暇想太多,重新爬起,努力辨认四周方向。也许现在精力格外集中,她清晰听到里屋传来了呼救声。
她再度手脚并用,扒开尽可能多的障碍物,找到了通往里屋的门洞。
这一次,没有那么幸运了。她看见鲜血混着沙砾,从仅露出一条手臂的身体下淌出来,身体的其余部分早已被横七竖八的家具残部与掉落的砖块掩埋。啼哭声就来源于这具看不见的身体之下——似乎有几个孩子被护在下方不敢动弹。
董汋约几乎能想象出灾难发生的刹那,这人果断扑向孩子保护他们的画面。
事不宜迟,她首先尝试搬开杂物,可是没有足够力气;即便有,也担心此举会使坍塌更厉害。于是她只得直接抱住孩子上半身,慢慢从那具身体下抽离。此时,无名氏污浊不堪的面孔也随之扭转过来,可不正是那位老师?尽管沾满泥土和伤痕,董汋约却只觉圣洁无比。
小人儿面孔已近呆滞,除去不断啼哭已再无更多反应。
太小了,如能活下来,待得长大,大概也不会记得有人曾为救他们失去性命。
董汋约内心无比凄酸,又无比崇敬。
你啊你,此时此刻,计较这个做什么?
救出孩子后,她也不知哪来的残余力气,左右手各抱一个,找到另一个尚能通过的洞口,清理垃圾,把孩子们一一送出去。
头越来越疼,血腥气也越来越浓,董汋约已累得东倒西歪,但还没忘记同小人儿叮嘱,“走远一点,别站在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
刚讲完这句,那要命的余震再度袭来,最后一条横梁终于也支撑不住,轰一声垮下来。董汋约被重重砸中腰际,本已无力的身驱如同棉条一般软倒。
真的命绝于此了?她反倒微笑了。
周围越来越暗,越来越静,她的内心却越来越安定。
我没有白活这几年,爸爸,看,我努力了,救活了更多人。
她仿佛看见有一道光,在黑暗尽头闪现;也仿佛看见爸爸的脸,在光亮处朝她微笑。于是她还之以更灿烂的微笑。
爸爸,我来了。
你怎么这么不顾自己死活?
因为我是爸爸的女儿啊。
- 卷六完-
日期:2013-10-29 09:43:52.0
卷七
杨以珊拿起传真纸,耸耸肩,无奈地笑一笑,“卡帕,你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当你想知道某事时,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偿所愿;而当你完全失去兴趣时,那件事情的所有细枝末节都会自动显现。”
“世事常常如此。”
“话说回来,”杨以珊瞅着他,“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什么意思?”
“无论多大的冲动唆使你随我来了此地,到现在也该受够了吧?”
卡帕哈哈大笑,拍下她眉头紧皱的严肃神态,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若有人一直让你这样笑,你会想离开他么?”
他们身处一所中学的教务处,正等着老师把蔡培文带过来,告诉他庭审的相关事宜。午后阳光从老旧的木窗棂边斜照进来,洒落书本泛起淡淡书香;而卡帕整个人也融合在这阳光中,叫杨以珊内心莫名沉静。
她放下他的问题不答,弹一弹手中的传真纸。
“这是我数天前请求朋友调查董汋约的结果。”
“什么?”卡帕拎起眉头,“你查她?”
“好吧,我承认我过于谨慎。”
“查她什么?”
“查她是否总是给周围的人带来灾难。”
“什么结果?”卡帕凑近。
杨以珊白他一眼,“原来国际名记也会对他人隐私感兴趣——真好,令我不再觉得自己无耻。”
“胡说八道。国际名记最擅长便是挖掘他人隐私。”
杨以珊笑,“你到底想不想听?”
“嗯。”
“董汋约,曾用名江桦,一九八一年生于浙江海盐,后随父亲工作调动移居到上海。二零零五年又移居香港,从此改头换面,甚至改变生日与双亲姓名资料,重新过活。”
“在上海发生什么?”卡帕忍不住地问。
“问得好,这就是故事重点。在大陆的时候,江桦的父亲是位消防员。二零零五年七月二十一日,江桦母女在家里点燃蜡烛等父亲回家过生日,却久等不见归来。母亲于是去睡觉。江桦开始入神地研究一款新的兽用抗生素,取水途中不小心碰倒桌旁蜡烛仍不知,蜡烛滚落地板点燃地毯,引起一场大火。因当时为深夜,人们基本上都在深睡,毫无戒备,所以火势迅猛殃及整栋住宅楼。她父亲赶来时却先考虑抢救别人家,在最后关头,才背着已经半昏迷的江桦逃出火场。等他再返回抢救妻子时,却再也没能出来。”
卡帕呆半晌,才喃喃道,“英雄。”
“是啊。”杨以珊轻轻将传真纸揉成一团,“酿成大祸,又为生父所救,这份心情实在沉重得无以复加。若是我,也想逃到天边去,生何欢死何哀。”
卡帕想一想道,“难怪董身上总是带着一种矛盾——珍视他人,看轻自己,无限关怀,又无限淡漠。”
“很是。”
“所以结论是什么?你从这个调查得出结论了吗?”
“没有,我更加迷惑。但,也不想再弄清楚了。”
“因为你喜欢上她了?”
“喜欢谈不上,理解倒是真。不过,另一件事情更有趣。”
杨以珊凝视卡帕,“这些资料,得来不易,我曾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够。”
“那……”
杨以珊苦笑,“你不会相信。所有资料全部由知情人直接从何坤那里拿来,也就是那个令董汋约改头换面的人。”
“你是说,何坤知道全部真相,只是瞒着董?”
“正是。”
“缘何?”
“令一个人景仰,比令一个人感激,更便于控制。”杨以珊回答。
“我该称赞这个何坤,抑或是说他太狡诈太深沉?”
“兼而有之吧。”
卡帕扁一扁嘴,“希望她快快离开他。”
杨以珊笑,“这是男人的逻辑。在女人的逻辑里,离不离开一个男人,无关乎这男人狡诈或深沉甚至危险,只关乎她爱不爱他。”
“塔罗,你一直希望我离开,也是因为不爱我吧。”
他忽然这样说,有点无奈,棕黑眼眸款款注视她,叫她回忆起巴黎那个衣香鬓影的夜。
杨以珊仍放下这个问题不答。她不知如何回答。
爱?不爱?突然她发现自己并不太清楚爱的定义。周南,许志谦,以及眼前的卡帕。生命像一条河,流过去,每一朵浪花都似前一朵,又都不是前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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