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地，“管好你的女人。”

　　少女满脸恨意，冲着他大喊，“你将我配给身份低下的士兵，侮辱了我的家族！庇佑我们的海之女神，会惩罚你们！我的兄长是托尔斯，他不会放过你！”
　　斐迪坐在桌边，拿过一壶酒晃了晃，“他们只会在意自己的尊严，不会关心你的生死。”约瑟夫赶紧向他行了个礼，将哭闹着的少女连拉带扯拽了出去。
　　壁炉的火烧得盛，他在焰光之中，开始独自进食。菜肴是鱼肉，斯堪的纳维亚的特产，肉汁鲜美。他忽然想起那个带着哭一样表情，不愿意吃鱼的弥赛尔。
　　他想起她蜜糖一般的肌肤。想象此刻，她的肌肤正融化在尤文的唇舌与双手之间。
　　斐迪漠然看了一眼盘中的鱼，砰地丢掉刀叉。
　　日期：2014-06-15 14:55:52

　　弥赛尔提起裙摆，不顾脚上的疼痛，沿着塔楼的旋转楼梯，飞快地奔向顶楼。
　　跑到顶楼上，她一手扶着栏杆，气喘吁吁，抬头往外看去。只见宫城外的码头上，皇家船舰已整装待发，上面插上一列列勃艮第帝国旗帜。船的前后雕有巨大龙头，船身布满金饰雕品，甲板上铺以华美绚丽的厚重地毯，皇宫中的仆从正在往穿上装载各种贵重物品。
　　负责照顾她的女仆，喘着气跟了上来。“这是……是……王储殿下，要去迎、迎亲的队伍……”她向弥赛尔解释，但因为气还没理顺，连话儿都说得不连贯了。
　　弥赛尔什么都听不进去，眼中黯淡下来，倚着墙壁，看向那一片蓝莹莹的海。
　　许多许多年以后，那个小伙子安徒生发挥他的想象力，在煤油灯下用墨水笔写下这样的话——
　　【现在大家在传说王子快要结婚了，她的妻子就是邻国国王的一个女儿。他为这事特别装备好了一艘美丽的船。王子在表面上说是要到邻近王国里去观光，事实上他是为了要去看邻国君主的女儿。他将带着一大批随员同去。小人鱼摇了摇头，微笑了一下。她比任何人都能猜透王子的心事。
　　“我得去旅行一下！”他对她说过，“我得去看一位美丽的公主，这是我父母的命令，但是他们不能强迫我把她作为未婚妻带回家来！我不会爱她的。你很像神庙里的那个美丽的姑娘，而她却不像。如果我要选择新嫁娘的话，那未我就要先选你——我亲爱的、有一双能讲话的眼睛的哑巴孤女。”

　　于是他吻了她鲜红的嘴唇，摸抚着她的长头发、把他的头贴到她的心上，弄得她的这颗心又梦想起人间的幸福和一个不灭的灵魂来。】
　　童话自然是童话。里面的国家是童话国度，王子无须权谋，公主永远善良，爱情没有欲望。
　　弥赛尔已经不再梦想人间的幸福了。
　　云层从天际那边滚过来，蓝黑色的海水宛如一片黑暗的大陆，从四面八方将这华美的皇家船舰包围。船体平稳，从脚下不住传来的是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尤文默然立在钩形的船头后侧，看着远处海面上的微明，身后有年少的仆人在喃喃着，“这海真美，这光线中看去，就像美人鱼的头发反射出光芒。”
　　船员们边吆喝着，边将绘有纹章的船帆挂起来，叫声连绵不绝如海浪波涛，和着风声，向尤文迎面扑来。他忽然转过身去，吩咐手下，“先不要开船！”
　　手下一愣，随后迅速应声，“是！”
　　“叫她过来！”
　　“她是……？”手下面露不解。
　　尤文甩了甩衣袖，迅速回身下船，往岸上奔去。他急匆匆地踏上码头台阶，牵了一个侍从的马，便策马往宫城方向奔去。宫门打开，他急驰向海神殿方向，直到殿门出现在他面前。

　　他跳下马，大步往里面走去。
　　弥赛尔在里面，正背对殿门，专心致志地点着烛台上的火。尤文向着她的背影走去，拼命抑制下想要搂住她的冲动，稳稳停在她身后，“跟我走。”
　　弥赛尔听到他的声音，意外地回过头去。
　　自从将她从牢狱中救出来后，尤文刻意跟她保持着距离。尽管弥赛尔不明白原因，但是在恢复理性后，觉得这是彼此间最好的相处方式，于是也跟他保持着距离，并且主动搬回海神殿去住。尤文暗中派人保护她，防止父皇再次对她不利。
　　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他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很危险。”
　　弥赛尔点点头。
　　他又说，“跟我走。”
　　“拜占庭？”弥赛尔比划了拜占庭的国徽标志。

　　“你换上男装，跟在我身边。”见她不说话，尤文再度催促，“不要再犹豫了。我不在，父皇会对你不利。”
　　日期：2014-06-15 15:36:19
　　【“你对大海不感到害怕吗，我的哑巴孤儿？”他问。这时他们正站在那艘华丽的船上，向着邻近王国的方向开去。他们谈论着风暴和平静的海以及在海里生活着的千奇百怪的鱼，还有潜水夫在海底所能看到的东西。而对于这些事情，她只是微微地一笑，因为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关于海底的事儿了。】
　　——安徒生又写道，王子叫人为她做了一套男子穿的衣服，这样她就可以陪他骑着马同行了。
　　此刻，她站在船舫的甲板上，看着在脚下涌动着的墨蓝色海水波浪，伸出手去欢快地感受着鱼跃出水面时飞溅起来的水花。像一层水幻化成的薄纱，在指尖掌心间凉飕飕的，似有若无。
　　这是她身为人鱼时，永远不会感受到的。现在，她穿着只有贵族男子才着的衣物，纤细的骨架子，一头长长的金发挽起，遮在华丽羽帽下。帽檐宽大，挡住了太阳光和人们的视线，大伙儿只能看到她的半张脸。
　　“你很怀念大海吧。”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弥赛尔回过头去，见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尤文。跟安徒生记载的不同，尤文并不会称她为“我的哑巴孤儿”。
　　没有，他对她并没有呈现出那样暧昧的亲密。两人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对弥赛尔而言，是因为她初次了解到了人类社会的道德伦理和婚姻关系，意识到了自己的微妙处境。对尤文来说，情况却复杂得多。

　　日期：2014-06-15 15:37:39
　　在知道斐迪的计划后，他很难不对弥赛尔警惕。
　　但她会知道斐迪的计划吗？那个阴郁的弟弟，会将这一切告诉她吗？她知道多少？这天然纯朴的神情，究竟是她的底色，还是假装？
　　在知道答案之前，他没法像以前那样面对她——然而她那柔软得婴童似的脸容和身体，却又无时无刻不勾起他情绪的波动。
　　那天晚上，在明白斐迪的计划后，尤文坐在床沿看着熟睡中的她。她在审判中、地牢里，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纤细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伤痕，尽管人鱼惊人的愈合能力使得那些伤痕在逐渐淡褪，但细麻睡袍下裸露出来的肌肤，依然触目惊心。
　　他看着她在睡梦中极不安稳，额头渗出细细汗珠。
　　他想着她也许曾温顺地服从斐迪的要求，这身体早在他之前已被斐迪激烈地爱过。这种欲念所转化成的妒忌在他体内萌生，硬生生地折磨着他，他握拳，看着她肌体上的伤痕，突然有种报复了她和斐迪二人的快感。这肮脏的念头突如其来，叫他吃了一惊，他腾地站起来，大步迈出卧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