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可以用她来补充……”
　　“不！”尤文猛然打断那祭司的话，“我要留下她。”他抓过浴池边的长袍，披在身上，赤着双足向弥赛尔他们走来。
　　那祭司看着尤文，又低头看了看弥赛尔，忽然一笑。“确是很可爱的美人，难怪殿下不舍得。但是难道陛下不担心，她听到我们的对话？”
　　他们的对话？他指的是刚才说的什么“反噬”？还有他说的“补充”，是什么意思？弥赛尔不明所以，只是抬头看着尤文疲倦而俊美的脸。

　　他嘴角动了动，漠漠看着那祭司，“相比起她而言，难道你不担心你自己？”
　　祭司一怔。
　　尤文又道，“你不觉得，你知道的关于我这个身体的事情，有点太多了？”
　　祭司看着尤文，脸上现出骇然的意味，慢慢放开手中抓着的弥赛尔的头发，她整个人跌到地上。他颤抖着嘴唇，竟是说不出话来。
　　尤文看起来有点疲惫，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祭司垂着脑袋，快步退了出去。
　　尤文却没有看向跌在地上的弥赛尔，却是重新走向池中，裹着那身长袍，便再次步入水中。弥赛尔看着他宽阔的肩膀、白皙的脖子渐渐没过水中，最后水没过他的头顶。
　　他却一直没浮上来。

　　日期：2014-06-29 10:52:56
　　弥赛尔心底突然一颤，想到了什么，忙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向池边，低头一看——
　　那不是什么池子。
　　却是一个深渊。
　　那蓝幽幽的海水深不见底，莹莹闪闪的波纹发出暗暗的光泽，像被绞动了一池碎月。尤文的身子就这样沉没其中，再看不见。
　　弥赛尔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便一头跳入这深渊中。水浪在她身旁搅动，像融化了的星星落入这深潭里。她没入水中，想要寻觅尤文——他在哪里？
　　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他，那个会温柔地对她微笑，将她从地牢里抱出来的那个尤文。但是她也无法忍受他再次消失。双腿开始合拢为鱼尾巴，又是一阵疼痛。

　　“你在找我？”
　　哗哗水声中，耳后传来尤文的声音。她在水里翻了个身，见到尤文正在她身后，正注视着自己。
　　弥赛尔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往水面上拽。尤文却纹丝不动，忽然反转手腕，擒住她的手臂，定定看住她。“我那次溺水，是你救了我。”
　　即使在水中，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平静。弥赛尔的手被他紧紧锢住，痛进骨头里，但占据她心头的疑惑让她忘了疼痛，只顾眨着眼睛看他——
　　他像海底人鱼一样，没有任何人类应有的不适感。甚至还能清晰如常地说话。
　　尤文又开口：“当时我就查过了，夏洛蒂根本不识水性——这场婚姻，不过是政治上的顺水推舟。”
　　“为什么，你……”弥赛尔有点结结巴巴。她低头看了看他的双腿，依然是人类的腿。但他在水里活动自如，除了没有鱼鳞和鱼尾巴外，就跟他们人鱼一样。
　　尤文没理会她的话，只是用手拢上她的头发，指尖触过她的脸颊，“夏洛蒂只是个工具，你才是我想要得到的。如果没有斐迪的话，我想我们已经在勃艮第，生活在一起了。我会为你安排最华美的城堡，让你穿最美的衣服——只有最美的东西，才能配得上你。”
　　他的声音温柔而具有蛊惑力，似乎过去那个尤文又回来了。弥赛尔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分不清过去和现实。眼前的尤文，脸色突然一黯，语调中瞬间收敛了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但偏偏你是斐迪的人！海战的时候，我见到你在斐迪的船上出现，我那一瞬间失了神。一切都变了，我现在，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上帝已经不允许我进入天堂……”
　　他的声音和眼神都很可怕。弥赛尔想要挣脱他，他的手却紧紧捏住她的脸，她怯怯地，“尤文，我们回去勃艮第好不好？你毕竟是斐迪的哥哥……”她知道自己说这些话，一点意义都没有。她只想胡乱说点什么，将过去的尤文唤回来。
　　“回到勃艮第……”尤文仿佛在沉吟，随后缓缓摊开掌心，“是像这样子么？”
　　他的掌心上笼出一团白光，里面有小如木偶的人形，尽管模糊，但仍可辨认出是在策马奔驰。“我回到勃艮第，然后斐迪派人开门迎接，接着，从城墙上，四面八方，射出无数毒箭，我倒下……”掌心上的白光里，那团模糊的小人，蓦然倒地，而后色泽渐渐淡去。“最后斐迪对外宣称我病死，下令厚葬在皇都大教堂中。演完最后这出戏后，他这个怪物所生的儿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勃艮第的君主。”

　　弥赛尔骇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不是陆地上的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
　　她怎么就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日期：2014-06-29 10:57:31
　　尤文看着她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弥赛尔艰难地张了张嘴，“是……魔？”
　　将即将溺死在水中的人类，被魔所救，换回不老不死身躯。交易条件是——灵魂。
　　“你……跟魔做了交换？用你的灵魂？”
　　“不止。”

　　弥赛尔不懂他的意思。
　　尤文那英俊的脸上，突然浮上似笑非笑的诡异。他低头看她眼睛，用令人发寒的声音轻声说：“亲爱的弥赛尔，因为我用了整整一船人的灵魂——包括一直跟随我的K，才换回了跟最高级的人鱼同样的魔力啊。不然的话，我怎么能够……”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报复你所爱的斐迪呢？”
　　他身后的水突然卷起了大大小小的漩涡，深潭里的水剧烈澎湃起来，激烈地拍打着浴池池壁。仿佛水里刮起了飓风，要将他们一并卷走。弥赛尔蜷起了身子，尤文却一手将她紧紧锢牢，用力吻住她。
　　弥赛尔的身体对这没有灵魂的尤文，产生了自然排斥。她嘴巴紧闭，任他怎样都无法吻到她舌头，鱼尾猛地竖起，劈头向尤文拍去，他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抬手将滑溜溜的尾巴握在掌心，用力捏住。

　　他手指关节处的蛇形戒指，划过了她的鱼尾巴，极疼。她下意识地张开嘴唇，极低声地呀了出来。他的舌头趁机滑进来，吮吸她小巧的唇舌。
　　他抱得她这样紧，但他身上却不再是尤文的气味。
　　他一点气味都没有。
　　弥赛尔用力咬他的舌头。他下意识地放开她。

　　两人对峙般站着，相互看着对方。
　　尤文的冷漠态度中，竟是轻蔑：“你这个娼妇……居然还懂得人类的廉耻心，还会为斐迪守身如玉……”
　　弥赛尔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冰冷，一点点破碎。她那纯真的初恋，就像没入大海深处的一粒水——依然存在，但再无踪影，连半点痕迹都没有了。
　　她盯着眼前尤文那张冷漠的脸。她知道，过去那个尤文，原来真的再已经不会回来了。
　　尤文轻轻跃出水面，一手攀住浴池边缘，轻轻跳了出去。弥赛尔注视他，“你已经不是尤文了。”
　　“那只能说明，你从来不了解他。”尤文笔直挺立，发上脸上身上的水珠沿着戎装滚落，染湿了他脚下那方地毯，“你应该知道，失去灵魂后的面目，才是那个人的本质。以前的我，将内心阴暗的一面隐藏得这样深，深得要连自己都没发现了——对斐迪的敌意也好，对你的欲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