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沉默地站着，谁也不看谁，谁也不理谁，天慢慢昏黄下去，突然就飘起雨来，霏霏的细雨丝丝入扣，如泣如诉。静熙叹息了一声说：“下雨了，先回去吧。”乔之维用脚狠狠踢飞一块石头，把头扭向一边说“这也太突然啦，除非你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否则我不会同意。”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又像是有点哽咽，但人却是头也不回绝然地走了。静熙怔在雨中，想把他叫回来，喉头也是一涩，眼泪滚了一脸，叫回来又能怎样？

　　日期：2009-06-08　00:35:18
　　乔之维垂头丧气地回到病房，头发被雨淋的湿漉漉的。张曼已经怒气冲冲地恭候多时了，她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呢，本来她挺恨乔之维的，要想尽办法折磨他，但一听说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他整天对自己阶级敌人一样，怎么可以对别的女人革命同志呢。
　　乔之维问：“你姑怎么样了？不是说好了，今天替她办出院手续吗？”
　　她斜乜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回答：“没怎么，就等着你回来办呢。”
　　“你自己给她办不就行了，干嘛非要要给我打电话？”乔之维顶不耐烦的样子。
　　“那是我的手机，我凭什么不能打，你是我未婚夫，我想你了，怎么就不能打个电话。”张曼与他针锋相对，他私会别的女人，还有理了他，张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大的肝火。

　　他的手机前段因为被张曼摔坏了，一时间也没时间出去买新的，而医院却要求随时保持通讯畅通。张曼也是有一点歉意，事后，主动把自己淘汰下来的旧手机丢给了他，之维只能暂时将就着用。
　　乔之维本还想发作几句，但对着这么一个有理讲不清的人，发作也是给自己找气受。他瞪视了她几秒，懒得理她，摔头就走。张曼一把拉住他说：“不准走，去看看我姑吧，她一直在找你。”
　　前天晚上10点钟多钟，张曼给他打电话，说自己亲戚在急诊室，要他马上过去。一听急诊他估计是车祸什么的，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男人，不能趁人之危，这种忙不能不帮。乔之维急三火四地赶过去才知道，她亲戚只是被鱼刺卡着了。就因为这么一根小小的鱼刺，他像个太监一样被她使唤来使唤去，又是CT，又是胃镜，搞了个人仰马翻，最终却什么也没发现。

　　张曼变态，她那个亲戚更变态，不是抱怨这儿不好就是抱怨那儿不好，看哪个医生都不顺眼，从头评论到脚，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人。
　　乔之维说：“你们家遗传啊，怎么都这么变态。”
　　张曼调皮地挤挤眼睛说：“我这个远房姑姑也是个奇人，十八岁身上才温动，而且一年温动一次，她二十三岁结婚，二十八岁才有孩子，三十岁身上就没了。”
　　乔之维问：“什么温动，什么三十岁就没了。”
　　张曼嗤嗤笑道：“月经啊，白痴。你说我姑一年来一次月经，怎么还能怀上孩子呢，真是神奇。所以她还不到四十岁就更年期了，整天疑神疑鬼的，吃了不知道多少草药，治了好多年不见好，我那姑父都想把她送精神病医院去。”

　　日期：2009-06-08　23:21:54
　　乔之维就这样被她的变态姑姑折腾了两天两夜，今天她还要他给她姑送花，他说：“买个花圈吧，这么个折腾法，没被鱼刺卡死，估计也会被折腾死。”
　　张曼忍不住大笑，“没想到你还挺幽默，你如果想买的话就去买好了。”
　　张曼从他的怒容里挖掘出了一种乐趣，心里爽的要命。他越是不听话，她越是有调教他的欲望，她觉得他发怒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张曼大笑后，置身事外地立在窗台旁边，冷眼旁观乔之维伺候自己怪癖的远房亲戚，心里按捺不住地偷着乐。秋阳洒在他浓密的发梢上，他正极其无奈地回答她姑稀奇古怪喋喋不休的问题，关于鱼刺会不会流进血液，会不会刺穿血管……张曼第一次发现，乔之维其实挺耐看的，特别他眼底那抹少见的温柔，挺让人……算了，还是不用那个词为好，说出来太便宜他啦。

　　她虽然和他隔着一段距离，可总觉得他那儿有着磁场一样的引力，她忍不住移步凑过去，离得他很近，在那一刹那，她心里竟有一些荡漾，便不舍得走开。乔之维一抬身，胳膊肘撞在她软软的胸脯上，他连连说对不起，张曼本来是想骂人的，可不知怎么脸却腾地涨红了，悻悻地跺着尖尖的鞋跟走到一边去。离开后，便又觉得吃了大亏一样挑剔道：“你占我便宜。”乔之维倒是懒得辩解，她说：“你怎么哑巴了，以前不是挺能说的吗。”她都觉得自己有毛病了，他理她，她生气，他不理她，她更生气。

　　隔了一会儿，她的目光忍不住又扫了回去，他头发都淋湿了，也不知道用毛巾擦擦。她的一声低低的叹息，竟引出一丝心疼的意味。
　　乔之维去替她远房亲戚办出院手续的空档，张曼正在接电话，她的情绪看起来有些波动。
　　乔之维再回病房时只听她对着电话僵着脸说道：“我都说分手了就是分手了！王科你以后少来烦我，我已经有未婚夫了，我们俩好着呢，而且我们很快还会结婚！”
　　日期：2009-06-10　22:16:31
　　-18-

　　那天和之维分手后，静熙淋了雨，晚上有一点头疼，吃了半片止疼片，朦朦胧胧的天就大亮了，也不知道睡没睡实沉。清晨，她梳洗完毕，从箱子里抽出一件灰秋色的长袖衬衫朝身上比量了比量，这个破地方连个镜子都没有，她把衣服重新折叠好，又翻了半天，又抽出一条浅桃红色的旗袍式短裙，喃喃自语道：“对，就是这条。”她脸庞上像一下子照进了阳光，露出了一些喜色。这是之维买给她的，在他们相爱一周年的时侯，那时他们大学还没毕业，之维去了一趟江南，买了这条丝绸裙子。买回来时，因为太瘦，她虽然费了很大的劲套在身上，却是怎么样都拉不上拉链，她没把拉不上拉链这件事告诉之维。每次之维邀功一样地要求她穿这条裙子时，她都笑笑说道：“我不舍得，这是纪念品。”之维心疼地搂住她说：“你放心，以后等我赚钱了，给你买很多你喜欢的衣服。”这算不得是一个誓言，现在看来只能算是一个被爱情烧得头脑发昏时的一句糊话，因为之维再也没有主动给她买过衣服。而唯一的这件，只能经年累月地压在箱底，虽然没上过身，颜色也是有些败了的。

　　她偶尔也会刻溥他几句，他总是振振有词地说：“不是我不想给你买，给你买了你又不穿，你忘了那年我去江南买给你的裙子了，你一次都没穿过，这不是白白浪费钱吗。还不如把钱给你，你自己看好哪件买哪件。”
　　想到这些，静熙不由得苦笑，把裙子一丝不苟地叠好，端端正正地放在床上。她看了看时间，简单抹了面霜和唇膏，换上那条灰秋色的衬衫，匆匆地出了门。
　　静熙每天都是科里最早到的一个，刚来新单位，她要好好表现，给这里的同事们留一个好印象。没想到今天李博群比她来得还早，静熙对领导向来敬而远之的，尊敬地喊了声，李主任早。李博群回应地点了点头，便自顾去了他的办公室。
　　从外表看上去李博群比黄学正温和一些，中等身材，微胖，皮肤白皙，李博群的外貌偏中性化一些，偶尔会翘兰花指。其实每个医生不经意间都会翘兰花指，这是常年拿手术刀的后遗证，但李博群的兰花指翘的更像个戏子，给人的感觉有点娘。
　　李博群讲话不急不缓，似乎每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静熙本来想去病房看看，或翻一下病历。李博群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到她跟前说：“唐大夫，来，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静熙紧张兮兮地跟在他后面走进一间屋子，十多平米大小，里面陈设简陋，一张油漆斑驳的办公桌，陈旧的老式长沙发，楼顶竟然镶了个吊扇，墙壁上还挂着一个半旧的空调。李博群低着头翻看案面上的病历，又像在思考，静熙万分局促地侧立一旁，整个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凝成了固体。

　　日期：2009-06-11　01:0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