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东人说话爱用“球”做发语词，好像离了这个字就说不出来话似的。
　　“球，管**谁挣钱不挣钱，碍咱球事，来，开始上场！”小光机智地顺大超话说开去，并站起身，拉靠墙边的大圆饭桌。大超从壁柜里拽出一个床单儿，一折，铺在圆饭桌上，几个人各就各位，俺老规矩五十、一百元下注，打起麻将来。
　　几个人的议论告一段落，但老乡们的议论并没有完全停止。有的说天明挣了三四万，真发了；有的说天明的表姐夫是卫生局的副局长，是副局长介绍的，要不是他能跑来恁大的口儿。有的说是天明运气好，孬猫碰住死老鼠，孬碰上的。各种议论尽有，叫局外人听了更是摸不着头脑。过了两三天，连庄子里的乡亲们，也知道天明得了大口发了财。一时间天明成了个耀眼的光环。
　　天明确实挣了点钱，大龙是从老黑那儿听来的，说是有一两万，是比较准确的。因为天明是从老黑那儿赊的货，天明的账已结了，也转到了老黑的账户上，账还没算。天明开始说叫老黑标一下价钱，心里有数。老黑说：“恁忙恁忙，顾不着标！”漂亮媳妇江菁也说：“小心眼，亏不了你，看给你吓成啥了！”天明不好再说，糊里糊涂把货送了，要说挣钱的准确数字，天明现在也不知道是多少。

　　天明是十月二十七号送的货，找了老黑两次，老黑老是说忙。十一月十号又去找他，才算账。老黑拿出发货的底子，对着天明的面标价，手脚飞快。算了半天，一次一个得数，算不明白结果。漂亮媳妇看着他那样子手都痒：“起来，我算！”顺手推老黑一把。老黑趁势起来，讪笑着，一面用手拨拉脸上的汗珠子，一面看漂亮媳妇算账。漂亮媳妇三下五除二，算完了。天明能净得九千六百七十三元零五分。

　　天明跑药时间短，不太懂药价，也弄不清自己该得多少，刚开始只顾整货，事先连个供价也没让标，这会儿老板说多少是多少了。有十几个品种，是老黑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根据调的价钱又加了百分之二十利润，一加，有四五个品种比批价还高。天明开始不知道，也为了配品种，天明都按批价送往了医院。
　　今晚一算，方知这几个品种就赔了两千多块，天明心疼的吃不住。
　　账已算过，天明只觉着自己得的少了些，又说不出啥根据，加之原来没做过生意，见这场面更是有话说不出口，只说：“不止这些吧，我觉着有一万三四！”

　　漂亮媳妇笑着说：“你说错哪儿了，咱再算，知道你们挣点钱也不容易!”天明说：“肌苷片平常不是四五块？”
　　“咱这是原进的，进价就六块八了，给你只加了两毛钱！”
　　天明自知亏是吃定了，再说也没办法，漂亮媳妇总能说出理由。
　　天明撑起两只厚厚的眼皮，闷了一会儿，脸上那个瘊子抖了几抖，嘴巴咂几下 ，不知该再说些啥。

　　漂亮媳妇微笑说：“你看有啥没有了，没有啥就把底子烧了？”老黑瞪着眼，盯着天明，老黑对漂亮媳妇说：“甭动，你叫人家想好，省得以后有麻烦就不好看了，都是一个村哩！”
　　天明一心丧气，在这样的攻势下，更是说不出话来，便话中带气地道：“随便吧!”老黑说：“那可不能随便，你考虑好！”
　　“就这样吧，按你算这！”天明抖动着瘊子，用胸口的气憋出了这句肯定，厚眼皮下老黑、漂亮媳妇的笑容也模糊了。
　　漂亮媳妇让天明记下了数字，把底子放在蜡头上烧了。老黑转笑递过来烟，让天明。漂亮媳妇从橱柜中取出瓜籽、糖，放在桌上，笑吟吟地让天明吃。天明不吸烟，也无心吃糖，只说：“啥时间能取钱?”“刚进了货，过些日再取吧！”
　　“那你先给我取五百块钱吧，明天上午办点事。
　　“好，好!”漂亮媳妇爽快地答应着，向老黑：“你给取去！”
　　天明接了钱，搭拉着双眼，满心狐疑地走出老黑家门。
　　早年哪知世事艰，
　　小河沟边把泥玩。

　　而今走上跑药路，
　　凯歌夹杂冷雨点。
　　天明走了，老黑夫妇也只微微地笑了一下。
　　这夫妻俩笑什么呢？请看下章《查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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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11-22 20:15:52
　　11　 查市场
　　.　　

　　其实老黑夫妻俩的笑意已经很明显了：这笑是一把刀！
　　笑是一把刀，
　　杀人知多少。
　　虽然不见血，
　　比刀更高超。

　　小光这段时间，越来越对媳妇有意见。自己取个计划，心里高兴，媳妇冷眼相看，也不说一句庆贺的话,像与自己无关似的，也像自己的的热脸贴了媳妇的冷屁股。小光憋了一肚子气，一大早，他去舞厅排遣了。
　　小光在舞厅玩有两个小时，便从舞厅出来，直往市场。玩归玩，不能耽搁正事，小光口袋里还有一个小计划没调，上午得去把这点货整了。
　　到市场一看，这里的景象和他的想像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热热闹闹的市场，今天咋冷冷清清，许多门市连门也没开?他看了一下表，上午十点半，正是该开门的时候呀。
　　他见一个专卖药材的门市开着，走过去打听情况。那老板和小光面善，告诉他说，今天查市场，专查西药，查住就没收，还罚款。

　　话音刚落，几个人都朝门外望去，见一溜六七个人往这面走来，边走边审视着门市。偶尔有一两个没来及躲避的老板，也早已把门锁个严实，站在院中，扮作观众。
　　小光见此情势，不便多做逗留。但毕竟他熟知掌故，只有去岳家屯了，去老黑家问问情况。
　　他坐了一辆黄面的到了老黑家里。嗬，老黑家比平时门市里还热闹，有五六个人都拿着计划，叫漂亮媳妇开单子。老黑的漂亮媳妇忙得连抬头的空儿都没有。
　　先在的几个人中，大龙小龙同小光点了头，打了招呼，还有一个只看了一眼，没作表示，依然盯着看老板的苗条媳妇开单子。还有两三个人，小光也不熟识。

　　小光过去坐在靠东墙的沙发上，苗条媳妇抬起头：“呀，小光今天打扮的多漂亮!”
　　“嫂子，你还笑话我呢，好嘛!”小光笑回道。
　　小光今天打扮的确实漂亮，七匹狼的暗绿色皮夾克，雪白的内衣，虎豹牌黑色条绒西裤，黑底镶绿色装饰条的金猴皮鞋，不用说头发和脸色了，浑然一个标致帅小伙。
　　几个人随响声都投来了惊羡的目光。
　　刚才只看了一眼的人也抬起头来，朝小光笑。
　　“大超哥，笑啥呢？”小光被大家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借和大超说话打破尴尬。

　　“嗯呀，我们的美男子来了，我就没看!”
　　他同小光平时取笑惯了。
　　“大超哥！”小光声音里含着娇气抗议大超。
　　大超嘿嘿笑着，没法再开玩笑了，转为正经说道：“你的鼻子也怪尖，也摸到这儿来了。”
　　小光道：“刚才我去市场，见有六七个人正在检查，我想着都在家里了。”
　　“市场上正在检查?弄住人没有?”漂亮媳妇格外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