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超走到门口，门开了，媳妇是及时雨。

　　她见了庄元，笑着往屋里让。她没计较在县城卖凉皮时庄元的不凉不热，上门就是客。
　　大超媳妇给大超庄元泡上了茶水，又拿来了桔子，让庄元吃。
　　大超和庄元在沙发上坐着，大超剥了一个桔子往庄元手里塞，庄元忙拿起一个：“自己剥自己吃!”一边抠桔子皮。
　　“没想到你行动真快，过年见你还没听你说，说来可来了。”
　　“我也真坐不住了，顶天在办公室里没事，喝喝茶、吸吸烟，早就想出来了！”庄元还没有忘却优越感。
　　“哎，你出来跟单位咋说的，是留职停薪，还是请假?”

　　“啥也不算，捣了个空儿出来看看，还不知道好跑不好跑，我跟主任说我有病，就偷着跑到这儿了。”
　　庄元起点高，
　　屈就去跑药。
　　先来见同学，
　　叙旧把心交。
　　说这番说，庄元轻飘飘地，意在表明同领导们关系不错，领导够照顾他的。庄元接着问：“我这个时候出来怎么样，晚不晚?”

　　“球，这也难说，也没早晚，在人在运气。要说陕东市跑药已十来年了，人人都说难跑。医院就这几个医院，你占住了，别人就难插进去，要想插进去就得竞争，得费劲。利越来越薄，医院是吃了大头，我们拿的是小头。人多了，弄不住口的憨戳挤，乱登登地。这会儿，是进一回算一回，不敢打长盘儿。要说晚了，难跑了，也说不来，得凭运气，回去了那么多人，又来了一些人，总有弄住的，有弄不住的。运气好了，正好赶上换院长，他手下还没关系户，弄不好连一分钱礼不贴事就成了。”

　　也不知大超在啥心理支配下说了这些话，庄元听起来，似乎越听越糊涂了。做生意，就是复杂，不像上班那样按步就班。
　　难跑，庄元是知道的。他根在跑药之乡，听也听个八九不离十，太容易，村里人早就出来完了。他只是在心里祈祷自己遇住特殊情况多好!
　　庄元又向大超问九生的情况，大超说九生已经弄了个小囗，挣了一万多块钱，庄元心里酸酸的。又问大超：“现在市里还有没有没跑开的口?”
　　“有，已不多，大口就几个，多少人去缠，缠了几百遍，都弄不成。”大超说。

　　庄元心里有点发冷。
　　庄元如何跑口呢？请看下章《收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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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11-25 06:29:21

　　34 收麦
　　庄元和大超在这儿胡谝了一下午，该问的都问了，六点多，在大超家吃了饭。
　　“我走吧?”
　　“去哪儿?”
　　“我到岳家屯，给他们先挤一夜黑儿，明天再找地方。”

　　大超说：“今晚就住在我这儿，你看那个室空着，有处睡。”
　　庄元毕竟有些素质，死活不肯。
　　赤日炎炎，柳树已被墨绿的树叶编织成了伞。
　　看看已是阳历五月下旬，陕东市跑药的人们，都重新提起了一个话题：今年几号能割麦?他们说是六月几号。过去庄子里的割麦都按阴历说，有“四月芒种光踏踏，五月芒种一半茬”之说，按芒种在四月还是五月推算出收麦的时间。现在年轻人都好按阳历说，也最好掌握，一般是过了六月一日的一星期之内，就会动镰割麦。具体哪一天，是庄民们，以及亦商亦农的跑药者，讨论的内容。

　　这会儿，天明、金贵、小龙几个人，在九生的住处争论着收麦的具体时间。小光也来了。他是想跟九生解释一下那回借钱的事儿。
　　小龙是孩子们，说话直快；“每年都是六月二三号，死时间，没啥争处。”
　　“你娃子们知道点啥!有时候咋到六七号，有时候是六一呢?”天明不同意他那种一刀切。天明性格有点内向，说话往往失之圆滑，肯带锋芒，很容易得罪人。
　　“管**几号呢，那值顾争!”金贵说的轻松。他是骄子，好些事都靠的是老爹，他不必多操心。

　　“能球呢，想着你不回去收麦吧，说的恁轻巧!”小龙打趣，他也不怪。
　　“叫我跟你们说说，你们也不要争吵了。具体哪天割麦，要看天气寒暖，春长春短，春长靠后推点，春短提前点。今年春长，可能六号才能动镰。”九生趁这机会表现了一下，文化局的干部倒不一般，那几个人这才知道是看春长春短，春寒春暖，方悟出了其中的道理。“还是九生哥知识丰富，见过大世面，连收麦时间都研究的清清楚。”小光笑着抹刷九生，想冲淡前几日借钱的不快。大家纯粹当一句笑话一齐笑了。九生脸臊得鲜红，但没有正眼看小光。

　　小光看人多，不便同九生单独说话，便同大家说起朱老黑的小舅子生小孩的事，看给添点啥礼。大家就着这个话题又议论开了。
　　朱老黑的小舅子国伟，结婚三年，刚生了个女孩，才半月。
　　议论了一阵，几个人也没商量成，因为金贵说，昨天见老朱还和她瘦媳妇抬杠呢。老朱说管他男娃女娃，总是场事，咱也得待客。漂亮媳妇说，要待客，捅的满天都知道了，还生第二胎不生了?老朱说，有球事，不过罚点钱，我看村里那几个干部也不会叫太做难。漂亮媳妇还是不同意，不愿惹那麻烦。
　　天明说：“要是这，估计不会待客，老黑是瞎咋乎，他那大腿也扭不过他媳妇的胳膊。那要不待客，咱们咋弄?”
　　“不待客就是不想叫别人知道，咱们再去，人家不是更觉着不美?”小光说。
　　“不去，是一场事儿，也不好看。”九生发表了意见。
　　“考(操)他妈，这老黑的小舅子生孩子叫咱们也作难了。”小龙喊道。

　　大家笑。
　　人在都市里，
　　根在泥土中。
　　围坐说收麦，
　　杂言论人情。
　　“干脆是这，瞒上不瞒下，其实谁也知道，不张狂恁大，只是好看点儿。咱们约几个人买点小孩衣服、包毯之类，瞅空去老黑家坐坐算完，你们说啥样?”小光说。
　　大家会同意小光的意见吗？请看下章《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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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11-25 06:39:20
　　35 老乡
　　几个人讨论了小光的想法，觉着这样也合适，都照顾到了，都连笑带调侃地答说：“中”！
　　.　　
　　庄元背起背包去岳家屯找大龙。到大龙住处，小光、金贵也在那里。几个人见庄元也来药，从心眼里感到新鲜。庄元在这几个人眼里还是有地位的，居然也来跑药了。他们也弄不清这是高成了，还是低就了，只觉得这世界真奇妙。

　　庄元同他们相互问过之后，又向他们请教如何在跑药。他很虚心，可是大家回答他的，都是不明不确的官话。
　　“你们现在给回扣一般给多高?”庄元面向小光，讨教地问。小光比庄元小几岁。本来小光是很看高庄元，这几年小光有了钱，把上班人看得就是那回事了，庄元也来跑药，小光又把他低看了一等。
　　“球，说不来，有的高，有的低，这没啥定数。”小光浮漂地答。
　　“最高给多少?”庄元追问。
　　“像感冒通，收回三毛钱就卖，你算一下，这是多少，百分之七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