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挑畔似地说：“你们的多少钱?“我们是三毛。”“三毛?”那人眼睛瞪得有鸡蛋大，像自己听错了似地，又问一次：“三毛？”“是!”“保险是假药，走走走，你也不用在这儿坐了，赶紧走!”所长像被开水烫了似的，挥着手撵庄元。
　　庄元想向他解释，所长不听，不容他再说，庄元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你听我说，听——”
　　“你走不走?我不想听你说，光接待你们，我还干不干工作?走!”所长已变了脸色，扭身走到门口，又说，“你不走，我去办事了，你在这儿看着门！”说罢怒目看他。
　　庄元脸上几天以来仅出现的一次喜色，被那人的暴怒一扫而光，也不顽皮了，只得讪笑着走出卫生所大门。
　　庄元的思维全集中在这一遭遇上：这人是以什么逻辑方式思维的。显然，这位所长判定他卖的是假药，这已无疑问。他本来是打算先给他报出最低价，然后再跟他按批发价跟他谈，把高开的部分全部给他。这是从小光的百分之七十多的说话里，变幻出来的一种方式，没料到落了个卖假药的，真不知道这结论是怎么得出来了。高报价不接受，低报价说是假药，究竟咋推销才中呢?

　　想了一会儿，他又落在了自我理解上：“真是啥人都有!”
　　庄元继续跑，也有韧劲，他要很好地利用这一段时间，来实践跑药。他有自信：“这会比考大学还难？”那年考大学全乡只考上他一个人。
　　第二天，他到市六医院。这个医院职工有五六百人，规模比较大。
　　他侧面问清楚了，管进药的是一位副院长，四十来岁，姓白。他到白院长室，没人。

　　等到十二点，白院长也没去。中午庄元买了百十块礼品，摸到白院长家里，白院长正在吃饭。庄元将礼品放下，说明来意，并说了回扣。院长接过庄元递过来的高利润品种单子，瞄了一眼：“你先送两件胞二磷胆碱!”
　　庄元没料到这意外的收获，第一次见面就给了计划，心下一阵高兴。胞二磷胆碱是不常用品种，批价二十四块多，进价才八九块，两件400合扣去回扣10％，还能落三四千块。老乡们都说庄元发了财，说庄元能干。大龙觉着庄元是新手，敢同他随便说话，便说：“庄元哥真厉害，两件货就开一万块，你是咋弄哩，送了多少钱礼?回扣多少？”
　　殊不知庄元虽是新手，却已善于变通，跑了几天药，更是悟出了跑药人的心态：防人之心不可无！
　　庄元便轻飘飘地说：“那不送一万块钱?这个口我跑了十几趟，才算弄成，真费劲了！”庄元摇动着油亮的头发，向大龙吹开了。

　　庄元说着，大龙惊诧地看着庄元。庄元还没有回答后半个问题，已是大龙有点惊骇：从县城来的人出手就是大，弄事就是狠！一时对庄元的敬佩油然而生，并将庄元的话传播开去：庄元哥亲自对我说的，一点中间环节都没有，原汁原味。
　　庄元送货会产生什么反响呢？请看下章《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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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12-01 16:49:03
　　49 议论
　　庄元的名声也传开了，都说庄元出手大敢弄事，有文化的人弄事就是不一样，将来非弄住大事不可！话又传到庄元嘴里，庄元只是摇头，暗自苦笑。
　　两件货第二天送去了，并白院长的回扣钱。庄元把药送到库房，保管不收，问谁让送的，庄元说白院长，保管才收了。
　　白院长同庄元约定，月底去取计划。
　　一阵大风刮了过去，也没查出啥名堂。中原市药市已和原来一样，家家门面都开着，老板们忙忙碌碌地接来送往。
　　小龙拿了一个小计划，在药市转着标价钱，见不少门面房里都坐着老乡，多数面善，昨天在街上也见了好几个。老乡们真家伙多，像把中原市蹩满一样。
　　一拨潮水过，
　　风儿渐渐弱。
　　药贩频出门，

　　犹如已惊蛰。
　　小龙走过一个门市，忽然又扭回头，向这个门市走去：原来他看见金贵在临汾老张的门市里。走进门市，见大超、九条也在，赶紧同大超打招呼：“大超哥，你啥时间过来了？”“昨天。这两天在陕东没事，来中原玩玩！”并指着靠里边的一个大输液箱子要小龙坐。小龙坐下。几个人接着议论这次陕东市整顿的情况。
　　“要说，千青那药不应该叫拉走。他没在市场，在老城呢，也不知咋知道了?”九条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倒是，也不知咋知道了。”有人附合。

　　“其实没有想得恁神秘，市场上、老城这几家名声大的，库房人家都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整顿是走场，让人看的。和当官有关系的，早就得了信息，收拾的都是那些自视了不起的人！”大超语气平和地说了这排子话。
　　金贵附合着大超的话：“还是大超哥抓住了问题的实质，就是这回事，政策是政策，执行是执行。那几个人，今天查市场，他不瞅你一眼，似乎不认识，这是公事公办；明天，单独一个人见面了，又是拍肩膀又是拉手，这是私人感情。市场有啥查处?要真查，别说市场，就是在岳家屯老城的都能一网打尽。要真下劲儿，也不至于泛滥至此。”金贵表现着清脆的口才，小白脸闪着光。
　　金贵跑药有点像游山玩水，不往医院去，光在市场门市里转，刚才这几句话就是从漂亮媳妇的话演变来的。
　　小龙瞪眼瞅着金贵，觉着他这话说的有点啥味道，好像听漂亮媳妇说过。

　　“哎——猴娃!我想着你叫抓走了，活得还挺滋润哩！”小光在药市街上老远瞅见猴娃就打趣。
　　“我是谁，他们敢抓我！”说着俩人已到一块，互拉着手，进了老黑的门市。
　　朱老黑那里也有几个人。门口坐的是天明，里边有大龙、薛庄的薛二虎。
　　朱老黑在向他们讲述自己要药的过程：“拉走的四万多块钱药品，全要了回来，只罚了一千块。这一千块非罚不可，这是捂大家嘴的！”老黑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星子乱溅。漂亮媳妇这会儿没在，没人拿眼瞪他，放水了。
　　“还是老黑哥，啥事都能摆平！”小光抹刷着老黑，洒窝张翕着。
　　老黑看着他笑，没停嘴：
　　“这回事拉走药不是坏事，没有这回事儿，和公『安』局长的关系咋能加深?和工商局长咋能巩固？这俩人倒是小事，联系整理小组的组长是罗付市长，这回也拉上关系了！”朱老黑洋洋自得，到这儿刹住了话把儿。大龙听得想鼓掌，朱老黑的妻侄女小英子敬佩地瞅着朱老黑笑。
　　已是下午六点，小光、猴娃、天明、大龙几个人一同走出了老黑的门市。
　　“老黑本事就是大，能把公『安』局人耍转！”大龙对老黑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视老黑如通天的神仙一般。

　　天明说：“都是漂亮媳妇的功劳，老黑连他小媳妇一半本事也没有，别听他说得天旋地转！”天明说。其实多数人对他俩的本事清楚。
　　猴娃见大龙这样说，鼓动猴腮，愤愤地说：“球，你不用听老黑说，一嘴白话!该说的他一句也没说，说的都是编圈哄咱们这傻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