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氏族(女人的战斗)》
第43节作者:
文坊王村 赵营长拍了拍胸,“但我们共产党人说话是算数的。你说,你下山后我们对你怎么样?我们有没有什么事对你不住?”
赵营长说着又靠近了花牛,“只要放下了枪,那就是老百姓,共产党怎么会杀老百姓?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曾祥杀过你们那么多人,你们不记仇?”
花牛满腹狐疑。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你没杀过我们的人?我们记你的仇了吗?”
许多人的命运是在酒桌上决定的,曾祥也一样。他起初的命运是在自己的酒桌上定下来,他最后的命运却是在别人的酒桌上决定的。曾祥到死的时候才知道这一点,那时候还没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一说,所以曾样在临死时只是说老天不公哪。
几天后,花牛去了山里。
临行前他再次去找了赵营长,问他说的话算不算数?赵营长说当然算数。
花牛当天就找到了曾祥。这时的曾祥已是两眼血红,胡子拉渣,满脸的疲倦。
花牛直接了当地叫曾祥出山,“世界已经变了,山里也呆不长久。”
花牛说北方佬很欣赏曾祥,只要曾祥下山,过去的事他们可以一抹。如果曾祥愿意,区里还可以给曾祥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
花牛一再强调,是北方人他们下了保证他才进山的。
“你在家里怎么样?”
曾祥避开了花牛的话题。
“和以前一样。”
花牛说,“北方佬说话很算数。”
“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保安团现在还在,所以你才会有平平安安的好日子过?”
曾祥通红的双眼兔子似地盯着花牛,“也许保安团没有了,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花牛否认了曾祥的说法,他说他对北方佬已经有非常的了解,其实他们也都是性情中的人。
花牛祥细地对曾祥说了和他们交往的过程,也说了和赵营长两个人交手的事情。花牛认为以前的事大家都是各司其职,并无个人恩怨,所以大可不必有太多的顾虑。
最后,曾祥说了一句话:我信不过他们,但我信你。
日期:2009-08-31 16:37:43
五十五
曾祥下山的那天,阳光出奇地好。
那时我妈正在区里的青年组织里做事。我妈说那天她看见曾样领着保安团剩下的几十个人走进个区政府大院。我妈说这些人当初一个个都神气十足,到投降时却成了一批拿着枪的叫化子。我妈在说起这件事时总有一种古怪的表情,她说当时的受降仪式让人觉得非常滑稽。当曾祥的保安团排着队挨个地把手里的枪交出来时,我妈那时候却一直以为赵营长会给他们一人发一根打狗棍。
当然这只是我妈潜意识里的想法,我妈那时十七八岁,正是喜欢异想天开的年龄。事情当然不会按照我妈想象的那样发展,但那时我妈确实是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寻找那几条平时在区大院里叫很烦的大黄狗。后来我妈才知道这几条大黄狗已被食堂宰了,成了投降后的保安团口里的美食。我妈说她当时就想起了一句话,说是兔子死完了狗也要煮来吃了。只是这些狗不知死前知不知道,它们居然是被最后的兔子吃掉的。
关于曾祥和他最后的保安团的事情,是我妈告诉我的。我妈那时只是区里的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对区里的事情,只要发生了的她全都知道。但对事情的来胧去脉她几乎是一无所知。我妈是这样一个人,一件事情如果她只知道结果,她是决不会去推断或者臆想事情发生的由来或过程的,她懒得费这个脑筋。在我的印象中,我妈是最安于现状的,那怕是我小时候随她在一个偏避的小山村里呆着的那一段时间里,也没有见过她怨天忧人。我妈在讲述曾祥和他最后的保安团的事情时,只有她看到的场面和最后的结果。我曾花许多时间和精力去寻找曾祥在最后的日子里的记载,我在山一样的资料里希望找到尽量详细些的当时的情况,可我未能如愿。所有的资料似乎省略了这段历史,只有几十个字讲述了曾祥的结局。这远远不及我妈的讲述那样丰富。
在我妈的记忆中,整个受降的过程很简单也很迅速。我妈只记得当时曾祥在将手里的日本撸子枪交给赵营长时说了一句话,败军之将。随后他们就向食堂蜂拥而去了。
我妈说曾祥率保安团投降后,那一段时间赵营长天天和他们在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先是从前的保安团成员和剿匪部队的头头脑脑轮流做东,后来有一些上清的名流之类也先后加入到做东的行列。
我妈从小怕狗,所以那段时间她特别开心。因为请客做东的人天天宰狗,在那段时间吓得狗都不敢乱叫,见了人便远远地躲了开去。
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上清是怎样的一片歌舞升平;对于长久在枪声、鲜血及各种传言中颤栗着的上清,终于可以不再在恶梦中惊醒,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睡觉,这比什么都重要。虽说歌舞升平的夜空里,总是有吆三喝四的划拳行令声此起彼伏,可比起枪声来,显然还是这种划拳行令的声音让人觉得更有人情味、也更可爱得多。
后来赵营长们和曾祥们的花天酒地,也开始让区里的许多人侧目了。
我妈记得那时候区里有许多人对赵营长的行为私下里表示不满,区里的干部除区长外几乎没有其他人介入这种花天酒地的行列。渐渐地,不满的声音愈来愈强烈。为此区里还专门招开了一次会议,书记在会议上要求大家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并禁止大家在后面传播那种不利于稳定的不满情绪。特别强调的是,理解要服从,不理解也要服从。
这时的上清人沉浸在久违了的平和宁静之中,似乎已忘记了不久前的惊恐、惧怕及不安。又似乎是在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对这份终于来临的平和显得格外珍惜,甚至珍惜得有点小心翼翼。这时的上清人也并始隐隐地预感到那种不久前的感觉将不会再来了,但同时这预感后面又象是还有一种东西存在,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后面到底存在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谁也没有想到赵营长们和曾祥们的蜜月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妈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事前连一丁点的预兆都没有。那天区长在区里的食堂请客,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次花天酒地的延续,但酒桌上赵营长突然翻脸,在曾祥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几十个剿匪部队的士兵全幅武装地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几个服侍一个,曾祥和他参加酒宴的二十多个手下当场全部束手就擒。
我妈是在曾祥和他的手下全部被绑之后才知道的这个消息。当她和区里几个闻讯而来的工作人员赶到时,食堂门口已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哨兵。我妈是从食堂的一侧窗口看到里面的情况的。
那天我妈看到的是曾祥那些人已被捆得象个粽子一样,我妈说那时花牛还没有被捆。这个人真是个犟种,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竟敢当场发作。我妈看到花牛对着赵营长破口大骂,赵营长铁青着脸挥了挥手说:“把他也给我捆上。”
这时过来几个人才将花牛也捆上了。
我妈说她当时一直纳闷,花牛被捆时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以他的本事要捆他是不会那么轻易的。我妈不否认当时她想看到一种更为热烈的场面,花牛的毫不抵抗让我妈非常失望。我妈说花牛被捆后,赵营长气呼呼地一把抓下头上的帽子,用力摔在桌子上,“你们说我翻脸无情,我就是翻脸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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