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7-12 07:27:09
　　（　十四　）
　　叔叔和李翠莲的事在河东公社以及附近的花园公社等迅速传播开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特别是男女之间的事，特别是叔叔还是有妇之夫，李翠莲还是黄花闺女，特别是在那么一个年代。
　　其实，他们还在住院养伤的时候，医院里就有人看出了他们俩之间的不正常。李翠莲的伤好得快，在病房里住了不到十天，就能下地活动了，额头上包扎伤口的绷带也拆去了，公社的人、医院的人和她父亲就都来劝她出院。他们一来，她就说自己还是头晕眼花得很厉害，又躺在床上不敢动弹了。再推到前边的门诊室去做检查，又查不出啥毛病来，但也没有哪个医生就敢说她是装的。没凭没据，没办法，继续住着吧，反正有公家出着住院费！

　　按规定，医院病房夜里都是敞着门的，以便于医生护士查房。由于叔叔和李翠莲受的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危险性，医生护士们晚上一般也就懒得跑那一趟，偶尔有个医生护士值班的时候实在闲得慌，到病房里转一圈吧，却差点惊掉了下巴磕：病房门关上了，而且从里边插上了插销，推也推不开。趴在门缝上一听，都是过来人了，里边一点啥动静代表啥程度啥姿势啥状态，都心里镜子似的。而李翠莲又从来就是风风火火，不管不顾，不会掩饰自己，就像小皮唱歌一样，那么动情，那么投入，那么忘我，那么海豚音，时而缠绵悱恻，时而尖锐激越。

　　叔叔和李翠莲的事就传出来了，成了整个河东公社卫生院半公开的秘密，成了全院人的关注点、兴奋点。那时候的人们除了十天半个月看场电影，到了夜里实在没事可干，这下子行了，可找着有意思的事干了，就经常有医生护士像娶媳妇闹洞房一样去病房听门子。边趴在门上听便在心里嘿嘿地笑，全身乱拧，两只手更不消停，那个样子要多下流就多下流，要多猥亵有多猥亵，甭提了。听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心急火燎地回家找自己的女人或者男人去了。

　　那年夏天，整个河东公社卫生院里春情荡漾，骚动不安，夜里比白天动静更大，整个一个大猫窝，人们一个个都像发了情的野猫，两只眼在夜里贼亮贼亮地闪烁着。
　　那个风雨夜之后，牛牛对李翠莲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就像一个老人，眼看着对儿女的自由恋爱阻止不了，就听之任之，干脆不阻止了，并进而转向极力地去促成他们。
　　叔叔和李翠莲住进了病房后，牛牛也跟着溜进了病房，除了出去找吃的和大小便，它就整天很沉稳很老道地趴在叔叔的病床下，看人们行事，听人们说话。那时候的医院里管理还很松散，没有严禁宠物进入这一说，而且那么高大威猛的一条狼狗，谁都不敢违背它的意愿，非要把它给赶出去。
　　夜里插好门之后，李翠莲来到叔叔的床上，开始他们的欢爱。这时候，牛牛都静静地趴在床下，一点声息也不出，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一样，但它心里却很不平静。女主人在家里就要临产了，而男主人在这里又给它新找了一个女主人，它不知道这样对不对、行不行，它年轻的时候就和好几个女狗谈过情、做过爱，它到现在都还没忘了它们，都还想念它们。它隐隐感到不对的是，男主人和新女主人身上的伤一天天地好起来，但是它格外灵敏的鼻子嗅到的却是，病房里和他们身上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

　　日期：2014-07-12 14:21:12
　　（　十五　）
　　开始有人来听门子的时候，叔叔和李翠莲没有察觉，但是牛牛听到了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它的耳朵和它的鼻子一样的灵敏。起初它没觉得这有什么，它也不想惊动正沉浸在欢爱海洋里的主人，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来听门子，通过他们鬼鬼祟祟的动作，它心里慢慢地明白了，这对它的男女主人来说，是奇耻大辱。有一天夜里，外边的人试图悄悄地拨开里边的插销，它终于忍不住了。它悄悄地爬到床边，极好修养地等待着，等到插销被拨开，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的时候，它猛地蹿了出去。外边正窃喜着的人被牛牛一下子扑倒在地，它锋利的牙齿准确无误地把他的喉管咬住了。

　　慌乱中的叔叔还是及时喝止住了疯了般的牛牛，但那个听门子的人却差点被吓疯了，当时有没有尿了裤裆都很难说。当自己的喉管被一个不懂人事的畜生咬在嘴里的时候，你还能怎么样，心里除了绝望，只能还是绝望。其实，就是叔叔没喝止，牛牛也不会真的把那口咬下去，多年严格的训练让它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能轻易伤害更不能轻易夺走一个生命，即使那是敌人的生命。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1983年之夏，叔叔的死让牛牛彻底发疯，它放弃了自己恪守了一生的做狗原则，在花园公社永丰大队的村口蹲守了三天之后，没头没脸地扑向了正开着拖拉机的陈守邦，那一刻，它就是要让他给它的主人抵命。看着陈守邦撞死在树上之后，它孤独地来到叔叔的坟上，试图扒开主人的坟与他同葬。三天三夜的不吃不喝、疯狂扒挖，狗牛牛的两只前爪都磨烂了，一滴一滴地滴着血，最后仰天长吠了三声，一歪头，死在了叔叔的坟上。

　　牛牛没有真咬伤听门子的那个人，它只是吓唬吓唬了他，让他知道它的存在和威力，但叔叔和李翠莲的事是彻底捂不住了。卫生院院长早就风闻过他俩的事，但一直以没有真凭实据为借口搪塞着拖延着，现在没办法了，他第二天就去请示了公社书记，回来就命令叔叔和李翠莲必须当天出院。院长在宣布命令的时候说了一段很有文采的话，这段话让人们对院长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天就传遍河东公社二十多个大队，之后在河东公社及附近传播了好多年。他说，卫生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卫生院就要讲卫生，绝不姑息养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