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氏族(女人的战斗)》
第54节作者:
文坊王村 王副区长大姨妈认识,却谈不上熟悉,王副区长的办公室大姨妈也来过一次。大姨妈想不出王副区长会有什么事找她。
王副区长与大姨妈在办公室共进行了三次谈话,这三次谈话使大姨妈认识到一个以前从未意识过的问题。大姨妈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只是在她的生活里,不停地劳作使她失去了思考的空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思想逐渐麻木,即然没有时间思考,她也就懒得思考了。王副区长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谈话既有针对性,又带有启迪性。
王副区长同大姨妈的第一次谈话围绕的是大姨妈出来工作的问题。
在办公室的王副区长当然不同于作为病人的王副区长。作为病人的王副区长在大姨妈的印象中双眉紧锁,神态中颇有些女相。在办公室里的王副区长却是一副神彩飞扬的样子,他口若悬河地对大姨妈谈着新时代的女性,谈着他感觉中的新时代的女性应该是什么样的,在社会中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起着什么样的作用,作为一个女性在新时代已经到来的时候应该如何面对。大姨妈明白王副区长说的就是妇女解放的问题,但她不明白这些同王副区长找她来有什么关系?难道王副区长找她来就是为了对她说这些话?
王副区长在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之后,问大姨妈有什么想法?大姨妈此时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她低着头轻轻地摇了摇,算是对王副区长的回答。
“听说你是高小毕业?”
王副区长话锋一转。
大姨妈点了点头。
“那你也是有文化的女性了,”
王副区长试探着说,“你有没有想过出来工作?”
“想过。”
大姨妈仍然是那种有点局促的模样,她的声音低低的,“但不行的,我家里不会同意。”
王副区长的眉头皱了皱,“可你甘心这样过一辈子吗?你不为自己感到可惜?”
“不这样又能怎么样?”
大姨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一个人?你是读过书的人,你看你的妹妹们,她们现在工作生活得那么开心,你为什么不能象她们一样?你干吗要在那种封建保守的家庭里浪费自己的生命?你应该出来工作,投入这个新的时代,成为一个新的女性。”王副区长语重心长地说着。
“你为什么要帮我?”
大姨妈这时抬起头来,她看了看王副区长。
“不是我要帮你,是我们要帮你,我们不只是帮你,我们是要解放你。我们共产党人要解放的不只是你一个人,我们要解放普天下受压迫的妇女。我们要实现男女平等,消灭一切剥削和压迫妇女的现象。你应该觉悟起来,勇敢地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利。”
王副区长说到这里,他看到大姨妈的眼里有个亮亮的东西在升起,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他用一种亲切的口吻说:“你不用现在就答复我,你问去后好好考虑一下我刚才的话。你记住,我们已经砸碎了一个旧中国,正在建设一个新中国,我们需要所有的人都来出一份力。”
王副区长的话无疑勾动了潜伏在大姨妈心中的那个东西。所以几天后,王副区长在办公室有了与大姨妈的第二次谈话。
在王副区长和大姨妈的第二次谈话中,王副区长开始触及大姨妈的家庭。
一开始王副区长似乎有意无意地问大姨妈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大姨妈自然说家里的什么事都做。王副区长又问大姨妈家里的事多不多?大姨妈说天天忙得只恨少长了两只手。王副区长接着问大姨妈家里的其他人怎么不帮着做这些事?大姨妈说公公和丈夫是男人,男人有男人的事,他们要赚钱养家。婆婆说她在家里做了几十年,如今儿子拉扯大了,媳妇也娶进了门,她该享享清福了。
王副区长又问大姨妈在家里算是丫环呢,还是佣人?
王副区长看到大姨妈的脸上有一丝愠色,他又解释说他没有其它意思,他是说大姨妈天天这样在家里的忙法,不象是个女主人,更象个丫环、佣人什么的。大姨妈同丫环佣人的区别就是丫环佣人要领取工钱,而大姨妈不用。
大姨妈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恼火,王副区长竟然说她是家里不花钱的丫环、佣人。可她细细一想这话也有些道理,所以她隐忍住了。
但王副区长似乎并不在意大姨妈此时的想法,他接着说他说这话并没有看不起大姨妈的意思,他说的只是事实。王副区长说他对大姨妈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大姨妈的婆婆并不老,还不到五十岁,可她对家里所有的活儿都不动手,只管将大姨妈呼来唤去,还时常嫌大姨妈的手脚慢。一个人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自已的事情不能自已去做?还有大姨妈的公公,明明知道大姨妈有那么多的家务活,还要大姨妈给他打下手。那些配药什么的他又不是不会做,他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而大姨妈的丈夫也是手不沾四两,平时不要说不会帮大姨妈做点事,就是面对大姨妈的婆婆对大姨说三道四时,他连帮大姨妈说句公道话都不会。
王副区长说大姨妈家里所有的活都是她干,可大姨妈家里有些什么事不要说拿主意,商量都没人找她商量一下。就是大姨妈的公公给人看病时,也是只要大姨妈做事,钱却从不让她沾手。这些事那一点象是对待一个自已的家里人?大姨妈不过是他们不用花钱的丫环、佣人而已。
王副区长说这就叫家庭压迫、家庭剥削。中国妇女几千年来都被深深地欺压着,现在共产党人就是要推翻这种人欺压人的现象。
王副区长说女人首先是人,应该有人的尊严。如今政府作主,不仅要解放妇女,还提倡成为自尊、自强的新女性。
王副区长的话在大姨妈的心里起到了震撼的作用。在那一刻,大姨妈觉得自己听懂了王副区长的每一句话,她感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从那一刻起,大姨妈感觉到未来对她有了一种不可抵御的诱惑力。
当王副区长在他的办公室与大姨妈进行第三次谈话时,大姨妈的态度让王副区长也感到了惊异。
那天大姨妈走进王副区长的办公室,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决定了,我要参加工作。
王副区长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已的工作成效,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工作成效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是这么突然。王副区长本来是打算第三次谈话同大姨妈剖析一下封建婚姻的,之后他还有几次按步就班沾谈话安排,没想到一切问题忽然迎刃而解。王副区长在片刻的惊异之后,马上伸出了热情的双手,他笑容满面地对大姨说:祝贺你迈出勇敢的第一步。
王副区长同大姨妈的第三次谈话简短而目的明确。
王副区长问大姨妈,如果参加工作遭到家庭的反对怎么办?
大姨妈说那我就离婚,脱离这个家庭。大姨妈告诉王副区长她己经考虑过了,一个女人的命运并不是进入婆家后才被确定的,确定女人命运的其实是那种婚姻方式。在那种婚姻方式之内女人只有一种命运,要摆脱这种命运就只有摆脱那种婚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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