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氏族(女人的战斗)》
第56节作者:
文坊王村 大姨妈从这天起便接过了所有的家务。每天天不亮大姨妈便要起床烧水做饭,然后是打扫庭院。等家里所有人起床洗脸吃饭之后,大姨妈再洗碗抹桌子擦家俱打扫屋子。然后是提着菜篮子上街买菜。买菜回来后再洗一家人的衣服,随即就是做中午的饭了。午饭后收拾好一切,大姨妈的婆婆会给她一堆缝缝补补的东西,或者纳鞋剪样,或者泡制各种各样的咸菜。总之大姨妈的婆婆会交给大姨妈许许多多的事情来做。晚饭之后,大姨妈要给全家人烧好打好洗脸水洗脚水或者洗澡水。直到大家都睡了,大姨妈还要检查一遍所有的门窗是否关好才能吹灯上床。
后来大姨妈的公公要大姨给他打下手,但家务还是大姨一个人做,她也只好两头跑了。大姨妈在那些日子里常常累得直不起腰来。
好不容易白天熬过去了,可晚上不定什么人又来敲门看病来了,大姨妈往往是一个梦才开了个头就没有了下文。大姨妈说那时候日子过得再怎么辛苦她都能忍受,毕竟那时候年青,再怎么累只要睡了一觉后精神也恢复过来了。
大姨妈最难忍受的是大姨妈的婆婆。大姨妈的婆婆从来没对大姨妈笑过,她永远是板着脸面对大姨妈的。
大姨妈说从来没有听说过世界上还有这么刁钻的人。大姨妈的婆婆总是让大姨妈看她的脸色,她随时都在不断地挑大姨妈的毛病;她一起床不是洗脸吃饭什么的,而是直奔院子里东看看西看看,检查大姨妈早上打扫的情况。要是她在院子里找到一片落叶之类的,她会逼着大姨妈将整个院子重新打扫一遍。
大姨妈买菜回来,她要仔细地问一遍价钱重量之类的。而在下午或者晚上的某个时候,她还要重新再问一遍,生怕大姨妈留了私房。大姨妈说她一直是防贼似的防着大姨。
大姨妈打扫的屋子擦的家俱她从来没有满意过,她说地应该扫得象块镜子,家俱应该擦得苍蝇都站不往脚。
大姨妈刚洗过的衣服,她要拿到太阳底下对着阳光看看有没有污点,否则免不了重洗一番。大姨妈做的饭菜她不是嫌咸就是嫌淡。就是大姨妈给她端上的洗脚水,她也喊烫死人了或冻死人了。大姨妈说不管自已怎么做,都不会有一样事情是让她满意的。
大姨妈的婆婆总说大姨妈太懒,她年青时是如何如何勤快的。她说大姨妈不要觉得委屈,和她年青的时候比,大姨妈简直是掉进了福窝子里。她年青的时候做事稍有差错,她婆婆二话不说就是一锥子刺过来。她身上至今都是密密麻麻的疤痕。大姨妈要是在她那个时候,都不知被扎死多少回了。大姨妈是赶上好时光了,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也没有多少事可做,一天到晚闲都闲死了。
大姨妈说她倒是不动手打人,可她喜欢骂人,而且骂得很恶毒,满口臭什么什么、脏什么什么、烂什么什么、骚什么什么的,全是女性生殖器的名词,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稍有不慎,她张口就来了。大姨妈心想怎么会摊上一个这样的婆婆,这那象是一家人?世界上那有对自己的家人象泼妇骂街似的咒得那么狠毒的。大姨妈说要是当着她的面眼泪流了出来,她就骂得更厉害了。
刚开始大姨妈还向大姨夫诉诉委屈,但大姨夫不冷不热的,连安慰的话也没几句,最多只是叫大姨妈忍忍就过去了。
大姨妈从小到大那里受过这个,为此她暗地里不知哭了多少回。
我妈说大姨妈软弱不敢力争,要换了是她早把大姨夫家掀翻天了。那一家人有手有脚却什么也不干,看着大姨妈累得半死不但不帮手,还在一傍挑三捡四。我妈一提这事也是愤愤不平。
大姨妈也曾向外公外婆哭诉过,可外公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人的家事他也就不好过问了。况且人家又不是把人打得怎么样,只是让你做些家务事而已,总不能为此跑到人家家里去指手划脚,告诉人家谁该做什么谁该做什么吧?就是责骂吧,也是说出去的话吐出去的痰,无凭无据的。外公外婆反倒是劝起来,大姨妈应凡事忍为上。
自从知道娘家的态度后,大姨妈就只有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了。
我妈说大姨的婆婆对大姨妈的态度越来越恶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姨妈自嫁入那家后没有为他们生个一男半女。那时的观念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姨妈没有生育在他们的眼里已是最大的罪过了,为此他们没少给大姨气受。
可以想象,当时心似黄莲的大姨妈在听到了王副区长的那些话后,心里会产生一些什么样的想法。
有了政府的撑腰,大姨妈决心抗争一番了。
日期:2009-09-17 07:51:37
七 十
大姨妈的抗争是在大姨夫全家猝不及防的时候开始的。
大姨妈在一个早晨突然发难。那天大姨夫一家人起床后发现没有人为他们打上洗脸水,走到厅堂后又发现早饭也没有踪影。大姨夫一家人顿时陷入一片惊愕之中。而这时大姨妈正在门口的台阶上逗着我的大表姐玩。
大姨夫的父亲似乎预感到家里有事发生,所以他一声不吭自己打了盆凉水洗脸去了。大姨夫见这情景也躲进了房间。按他们的想法,这些家务事都是女人的事,女人的事就让女人去解决。
大姨妈的这次抗争因而成了她和她婆婆两个人之间的战争。
大姨妈的婆婆看到厨房里的冷锅冷灶之后就骂开了。当大姨妈的婆婆一边骂着一边走到厅堂时,大姨妈冷冷地说,你自己有手有脚,凭什么要我伺候你?要热水洗脸你自己烧去,要吃饭你自己做去。从今天起,你别想再欺负我了。
大姨妈的婆婆气呼呼地说,谁欺负你了?你嫁到我家来你不伺候公婆,难道还要公婆伺候你?
大姨妈看也不看婆婆一眼,她说谁也不用伺候谁,谁的事情谁不会自己去做?
大姨妈的婆婆说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在这个家干了一辈子,什么事我没有做过,有你们年青人我一把老骨头不能歇一歇?
大姨妈乜了婆婆一眼,你很老吗?你骂人的精神旺着呢,老人会有这样的精神头?一天到晚骂人都不累?
大姨妈的婆婆一边大叫着反了反了,一边大声地将躲进了房间的大姨夫叫了出来,说你老婆都爬到你老娘的头上来拉屎了,你还不好好地管教管教你老婆。
大姨夫犹犹豫豫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大姨妈仍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她抱着早已吓得哇哇大哭的大表姐,横了大姨夫一眼,说你想打人呵,如今是新社会了,你要是敢动我一手指头,我就到区里告你去,让区里开你的斗争会。
大姨妈的婆婆听了大姨妈这话,从傍边窜了过来。她说怪不得反了你了,原来是有人给你撑腰。你仗着你二妹那个小婊子和区长打得火热,想爬到我的头上去,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告诉你,我们家不能白养一个闲人。今天这事你是做得做,不做也得做。大姨妈的婆婆对大姨夫说,她要是敢不做事,你就给我打,打得她去做事为止,天塌下来由我顶着。
这时,大姨妈也呼地一下站起身来,她说我早就受够了。自从我嫁到你们家,你们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人一人看待。你们一家人拿我当丫环佣人,象使唤牛马似的使唤我。就是丫环佣人还有工钱,我要花一分钱却还要看你们的脸色。我也告诉你,从今天起你们别想再压迫剥削我了。我也不用你们养,过几天我就到区里去做事,我自己养活自己。大姨妈说着抱着大表姐就往外走,她边走边说,我有娘家,我回娘家去,不会再上你的门了。
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回来。大姨妈的婆婆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不会下蛋的鸡,我给我儿子再娶一个,生个三男四女气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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