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身经百战、精力充沛,以往宿掖当值从来都是和兄弟们一起熬夜,从无困倦,那天很是奇怪,将军像是困的很厉害,刚睡下就已经很熟,半柱香时间,就开始说梦话,呓语什么听不清,反正很怪,像鸟叫,像哀号,过了一会就好了。当时,弟兄们看没什么,就去值夜巡逻,值房就我一个人在。未到丑时,将军忽然摇晃着起身,头低着,拽出配剑,摇晃着出门,我当时喊了将军一声,并没有搭理我,跨步出门,等我走到门前时,已看见将军走出了很远,我拼命追出去快要赶上时,将军已消失在四周的黑暗中。”
“我当时看将军走的方向是玄武门,立刻赶到玄武门,宫禁已经下钥,任何人等不得进出。我问了当时玄武门当值的卫士,并没有人进出。倒是和我从小相熟的一个宫卫叫做安宝山的跟我说,这个安宝山有一只眼睛很无神,像瞎了一样,但是这只眼睛能看到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他告诉我,他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就在刚才他看见一团黑色的气贴着宫墙升上去了,大约是东北方向。”
“当时宫门没有打开,我就回去召集千牛卫在宫中寻找,直到天亮都没有找到。后来我想起安宝山说的话,就带着人还有巡城的羽林的人马出玄武门直奔东北方向寻去。一直追出了一百余里路,在混江江边找到了将军。当时将军就趴在芦苇丛中,上半身伤痕累累浸在江水中,手中还握着剑。我们就把将军抬了回来,找御医救治。御医言道幸亏及时,否则性命堪忧。”
墨雨师听到这里,问,“铁云,那夜你还能想到什么?”
“没了,那时我好像有一种在战场上的感觉。雨师,你看,昨夜——”振铁云轻解衣甲,露出脖子,一道深深的血痕,虽已经擦净上药,血液还是往外渗出——只差一点点就已致命。“身上还有三四处,一次比一次厉害,下一次,我想我就没命了。”
一拂自己的黑色的大袖,墨雨师已不是那样身处局外了,纤细的指头挑开带血的衣甲,左手伸出二指放在自己胸前——“山不高则水不深,虎不伏故龙不沉,局外一语惊秋梦,云开千路见(现)月痕。”
只见伤口上黑气隐隐,像一条游蛇一样升腾起来,“哗”的散开了。
墨雨师大袖一摆,左手像一团黑云中窜出的银龙,凭空一抓,攥紧,移至自己的面前,起身,来到秋风秋雨的天井中,双臂一卷袍袖,倒背着手。“《易经》讲——苍梧。苍梧——苍梧就是梧桐一叶天下皆秋凉啊,此时江边芦花,飘絮如雪,一定很美。诚儿备酒,我要在江舟之内看那芦花。一杯酒,一本书,一人,一舟,漂泊江湖,何其自由自在,临江,临风,临秋雨,激荡天地间,大醉之后,将苍穹揽入怀中,枕星辰日月,哈哈,千古何忧!备酒。”一阵仰面大笑。
“放荡形骸,逸舟沧海。还是老样子。”振铁云喃喃道,高声“你什么时候回来?”
“月圆之前。”
竟头也不回的迎着秋雨走了出去。好象他只是这个府邸的客人一般——
日期:2014-11-01 11:46:00
五
月圆之前?!
说是月圆之前,可短短几日之内振铁云消瘦了十几斤,打算在府邸将养等死,朝也上不得,满朝上下一片嘘寒问暖之声,有荐道士的,有托太医的,还有的请神仙的(佛像、神像),将军府邸不是寻常般热闹,就连皇帝也派人来看了几次,高句丽使臣李载元还送来了高丽参等等。可是,墨雨师一次都没来过,派人到检事府第去看,据说偌大的府邸一个人也没有,黄叶满地,老鼠横行。
振铁云躺在床上听下人来报,检事府第又去了一趟还是没人后,骂了一句,“又跑到哪个荒村野坟找女鬼厮混了去了。”
一声轻巧的咳嗽声传来,进门的是一个妙龄姑娘——检事府婢女胡诚儿。胡诚儿进门一个万福,竟无半点羞涩在床前绣墩坐下。“我家先生让我带问将军好。”
振铁云楞了一下笑道:“适才让小姐见笑了。你家先生可好?”猛然想,不对!这府中不能说固若金汤,但武将府邸也算得营盘戒备森严,此女子进来一声通报也未得,如何进的来?!虽然这样想着,但面上依旧自然随和,“我那老朋友——”
“我家先生有书信一封,请将军过目。”
胡诚儿双手将信递过去。
振铁云接过,展开——不禁失色,头上慢慢有汗浸出——振铁云虽是行伍出身,武功高强通晓兵机,身经百余战,加上胸襟开阔,深受士兵爱戴,后受皇帝青睐,简拔于百万军中挤身帝侧,爬到作足人眼晕的高位。多年中宦海沉浮、帷刀剑影,谨慎、中庸已取代了原来豪爽、狂放的性格,也练就了他喜怒不行于色的城府。在大惊之后脸面上依然很平静,“请小姐先回,今晚亲自登门。请——老吴,送诚儿姑娘出府。”
旁边的老家院应了一声,引领胡诚儿出去了。此时的振铁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夜晚,晴空,检事府第。
一榻,两人,对坐。寂静中,闻到阵阵酒香。
相对无言,两人都慢吞吞的喝着酒盏中的酒,凉风送来了淡淡的树的香味,味道虽轻,但沁人心脾。
振铁云开口,“酒怎么样?不错吧。”
“恩,不错。”
墨雨师闷头喝酒,好像不想说话。
“这可是河东佳酿,武安国外甥蓝云芝迎娶新妇(新娘子),送我几坛子,真真的好酒。”振铁云端起酒盏讪讪的说。
冷不丁,墨雨师,“铁云,你我相交有多久了?”
振铁云放下酒盏,呵着淡淡的酒气,“我想想,在我还未进京,在柳州当偏将的时候你我相识,约莫十年了吧?!这些年我老了,你还是我们初见的时候的模样。岁月不饶人呐。咱们不常见面,谁也不知我们是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很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上一次喝酒还是圣上去洛阳时,有两年了吧。”
墨雨师呷了一口酒,“那我们就对着这满天的星月,推心置腹的好好谈一谈。”
振铁云手微微的抖了一下,几滴酒溅到了手上,凉凉的,他好象意识到了什么,又不知如何做答,只得手端酒盏轻轻晃动着杯中的尤物,嗅着酒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听下去。
“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再者还有,太宗皇帝遗训,千牛卫为皇帝近卫非奉旨不得擅离京畿,东南西北各有界限,其东就是不得越过混江。”淡淡的口气说完,墨雨师歪着头看着振铁云,眼光忽的凌厉起来。
“过江?!不会的。”这次轮到振铁云“嘿嘿”一笑,闷头喝酒不说话了。
“是嘛?!江上孤魂哀号,瘴气横江,我想那可能是水贼所干的事了吧。”雨师凌厉的眼光此刻显得深邃了许多。“那么——”
“什么?”
“后天!后天就会有结果。后天晚上到我这里,一切都会明白的。”
振铁云眼中忽然闪出许多光来,看得出来振铁云非常兴奋,杯中酒“咕咚”干了,“是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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