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的黑下来了,众人心里暗暗捏了把汗。在这宅中的摸黑走着,从前院绕到后院,从后院又由回廊七拐八拐转向花园,再由花园庞大的假山群中的缝隙小道中继续往里走着——黑暗中,人们只能跟在雨师的后面,一点不敢靠近和远离,没有月亮,没有灯笼,没有一丝光亮,四周便是冷冰冰的假山——曲曲弯弯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此时的这座宅院中除了风过和瞿瞿的脚步声就剩下众人只可自闻呼吸声。
“燃灯!”雨师平静的说。
众人猛然间被雨师这冷不丁冒出的话语下了一跳。余在渊转身道,“听见没有,快、快燃灯。”余家子侄中的几个从怀中拿出火石瞿瞿打着,其余的人也从怀中拿出灯笼,一时间莹莹烛火在这黑暗的天地中放出光彩来。众人一时还不习惯,眼睛背着烛光映的生疼,好一会缓过来,仔细抬头一瞧,已出了层层叠叠的假山阵,一片临湖的空地上、茅草荒废中,斑斑驳驳的,那是、那是余家的——祠堂!
“先生。那还是我家祖先的祠堂?!”余在渊道。
雨师没有回答,轻轻的挺挺胸,回首向余家的一个子侄。要来一盏灯笼,弯下腰来,用摇曳的灯笼照着荒草漫道的青砖地面,轻轻吹了一口气,荒草唰的一下往两边飘去。众人顺着雨师的方向看去——“红线!”“红线?”“是红线。”余在渊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半步,定睛一看,是啊,荒草之中是有一根红线,蜿蜒的伸向祠堂的大门里。在余在渊的眼里,这条红线像血一样红——他深深的了口咽唾沫,重汗此时已经打湿他身上的棉衣。
余在渊缓缓的转过头去,“先生——”见雨师不动,招手唤身旁的子侄,一群人正要上前。
雨师深吸一口气,伸出雪白的手臂“慢。”众人不动,只听“世人心为混沌,鸿蒙未开不纯,明烛虽微高举,亮天一角翔鲲,咄,万物万源,噤若寒蝉!”拾级而上来到祠堂门口,黑色的大门已现破旧,门上的锁头已经铜锈斑驳牢牢的挂在那里,而红线就顺着大门中间的缝隙伸进去——
雨师大袖一摆,锁头忽地的开了,落在漆黑的地上,“当啷”一声,在场的人的心像猛然被揪了一下,惊悸过后,重汗又一次打湿了衣衫。
门“吱呀呀”的开了——雨师迈步进入,转头道,“进来吧”,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提着心拥着余在渊进来了,此刻祠堂里有了些灯光,子侄们略一抬头——不大的祠堂里,满满的摆放着不下三百余个灵位字迹模糊密密麻麻的,硕大的香案上厚厚的灰尘早已见证了祠堂的历史与孤寂。众人顺着脚底下的红线看去,红线延伸到香案上,每一个灵位都缠绕着红线,红线的另一端在哪?众人沿着红线找着——
“你看——”众人回头,一个小伙子指着灵堂香案旁的柱子,“红线伸上去了。”
“那是——房梁?!先生,你看——”
日期:2014-11-01 11:57:00
“看看院中,将匠人的木梯和木架抬一套进来”
余在渊吩咐子侄,半盏茶的时辰,几个后生就将院中泥水匠木匠等人遗留下的木梯和木架搬到祠堂中,把梯子和木架固定好。
雨师吩咐余在渊和两个后生随他上去,其他人在下扶着梯架。余在渊和两个子侄提着灯笼三人先后顺着梯子爬上去,在木架上站稳后,雨师才慢吞吞上来。说是房梁其实是众多木架搭的阁楼,虽说祠堂里是灯光闪烁,但这上面却只能隐约见到些光亮,只手挑着灯笼只能找着近前,远处是照不到的,因为红线顺着房梁缠绕到里面去了。更加要命的是,房梁上有一大片的灰迹竟然是比周围的灰迹少了许多,好像是有蛇从上面经过。
“这可怎么办?”余在渊问道。
“灯笼拿来,”雨师从余家子侄手里接过灯笼,随手一扔,灯笼的缓缓飘了出去,众人正在惊讶间,雨师已登上房梁。
雨师脚下的房梁约摸有两抱粗细,至于木料早已经年有余、浑然不清,不也知道是什么材质,历经百年并无半点腐朽开裂,这是——整个祠堂的主梁。
雨师站在宛如一人江中驾舟。余在渊随即也登上房梁跟在雨师后面,而余家的子侄或在梯上,或在祠堂地面上举灯上望。缠在房梁上的红线,忽然间,一点一点往前移动,带着房梁上的积尘簌簌的往下掉,好似前面有什么东西拽着。
余家的子侄们发出一阵嘈杂的惊讶声,雨师正在前行中伸出雪白一只手制止,顷刻间祠堂安静下来,有的只有过堂的晚风送来的阵阵寒意。
灯笼沿着红绳移动的方向飘着,好似悠悠鬼魅之火,在下面的余氏子侄看的不寒而栗,转眼死死的盯着雨师。
而雨师和余在渊则跟着灯笼一点一点的向前挪着步伐。渐渐的,红绳绷直停止了移动,而灯笼也停在半空中,顺着灯笼的摇曳的光线,在在房梁的靠近祠堂角落的立柱旁,余家的子侄们发现了一个长长的东西,那是——
一块布,或者说是一块布一样的东西,它的一角上系着红绳。
余家的子侄们可以明显的发现,那块布一样的东西正依贴着立柱,好似还要贴着立柱上移,但被这红绳拽着不得动弹。当雨师靠近时,那块布一样的东西竟然开始瑟瑟的抖了起来,立柱、房梁还有那个东西上的灰尘登时弥漫开来。
“山有状不走,水无形可动;体有缚禁止,心无碍轻灵。诎——世间九道、天命各安!”雨师两指一抖,手中雪笺飘出数尺,电光火石间——雪笺已化作一束蓝色火焰。
“腾”的一声,那个布一样的东西叠落在房梁上。只见它慢慢的倾斜、滑落,掉在了地上,溅起一团尘土。
余家子侄一惊,不敢靠前。
雨师与余在渊提袍回返,下了梯子来到那个东西旁。雨师从那黑色的袍袖中缓缓伸出雪白二指,将这个东西夹起。余在渊则和众子侄聚拢上来,提起各自的灯笼照去,竟然那是——灰褐色、约摸三尺长一尺宽的一块布!
余在渊心有余悸,颤颤问雨师道:“一块抹布?!”
雨师面无表情中透着些许轻快,“是吗?!你看——”二指已转,在这块抹布另一面显出斑驳字迹。
在众人中余在渊的学识最好,他让身边子侄将灯笼靠的近些,依稀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只见他道:“大齐(北齐)初年某年某月,涿州余氏合族某某,顺天映人、兴族教化,营建某某墅,望祈余氏合族人丁兴旺云云——这不是抹布?!”
“恩。”雨师缓缓道,“自古以来,涿州风俗,兴建厅舍具重上梁之仪式。这是祠堂兴建之时,贵氏族长者应涿州风俗,撰写的上梁红榜。先祖祈愿、族众香火加之经年,此物才成了灵性。”
余众人恍然大悟,余在渊如释重负,一躬到底,“雨师兄,我代余氏合族谢过了”
“哪里,余大人,几日在涿州已是叨扰。不必言谢。”
“雨师兄,那这个——如何处置?”余在渊一指雨师手中的物件。
“这个啊?呵呵,雨师家中尚缺一洒扫庭院的仆役,这个嘛,就我带走如何?”雨师狡黠一笑,“另外,那个,涿州登阳春着实不错,还请余大人再买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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