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如何告乃翁?——悲催的南宋覆亡史》
第31节作者:
独孤慕雨 日期:2012-12-10 13:44:58
陆游已将重整河山的希望尽数寄托在了韩侂胄的身上,只要韩矢志恢复,其它问题又何必苛求。于是再次欣然命笔,写下了《南园记》。其中有“天下知公之功而不知公之志,知上之倚公而不知公之自处。”之句,虽然文中亦有一些违心之语,但仔细分析便知,其中赞赏、恭维部分,亦是为激励韩侂胄为国建立功勋的。
南宋罗大经《鹤林玉露》云“《南园记》唯勉以忠献之事业,无谀辞”,其言甚是。
后世据此攻击陆游党附权奸,晚节不保,实在是太过责备贤者。查陆游作《阅古泉记》之时,在嘉泰三年(1203年)四月,那么《南园记》只能是更晚些时候了。
从嘉泰三年开始,在韩侂胄的倡议之下,宋廷开始紧锣密鼓的励兵秣马:先是打造战舰,后又遣使大理、吐蕃等地买马,甚至鼓动边民劫夺金军马匹,献马者补官;一面教阅禁军,一面频繁命相关部门荐举将帅。
韩侂胄加快了战争的步伐,第二年,追封岳飞为鄂王,更为即将到来的北伐赢得了广泛的舆论支持。在朝野上下,万众一心期待恢复的时候,陆游虽然已经是“胡末灭、鬓先秋”(《诉衷情》),但他仍然“一闻战鼓意气生”(《老马行》,作于陆游八十一岁之时),壮心不已。
毕生以恢复中原为事业的陆游,眼见的有生之年可以见到光复故土有望,岂能不漫卷读书喜欲狂?为倡议北伐的韩侂胄写几篇小文,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韩侂胄其人其事,与高宗朝权相秦桧不同,至于北伐失利,不过是原因多种。陆游与韩交往,并无不是,无足深责。
日期:2012-12-10 13:45:34
开禧北伐
韩侂胄欲立盖世殊勋,却也明白北伐不是一蹴而就之事。想要成功,必须要“知己知彼”,谋定而后动。
为了摸清金廷动向,嘉泰四年(1204年)九月,宋廷派遣侍御史邓友龙为贺金正旦使出使金廷。
历史出现了惊人雷同的一幕——史载:“有赂驿吏夜半求见者,具言虏为鞑之所困,饥馑连年,民不聊生,王师若来,势如拉朽”。(北宋末年,童贯出使辽廷,亦有马植者求见,献光复燕云之策)
邓友龙一听大喜,“厚赂遣之”。出使归来,他添油加醋地转述于韩侂胄,“且上倡兵之书,北伐之议遂决”。
第二年(即开禧元年、1205年),出使金廷的礼部侍郎李壁(《续资治通鉴长编》作者李焘之子)归来,也极言金廷治下“赤地千里,斗米万钱,与鞑为仇,且有内变”。
李壁之说更加坚定了韩侂胄的北伐信心,为了试探女真人的反应,韩侂胄令宋军有意在边境上挑起事端、制造摩擦,加紧时间为北伐寻找借口。
为了鼓舞士气,宁宗皇帝拿出了封桩库金一万两以待赏功。圣明天子拿出私房钱助战,韩侂胄闻风而动,“自请以家藏先朝锡(赐)予金器六千两上之”。
“宁皇优诏奖谕,仍允其请”。
宋廷上下一面积极备战,一面大造北伐舆论。六月,韩侂胄奏请宁宗于镇江为韩世忠立庙。第二年四月,趁热打铁追夺秦桧赠封的王爵,降“王”为“公”,并将其谥号由“忠献“改为“谬丑”。
降封制词中有两句话激起了朝野上下的爱国热忱,其中一句为“兵有五材,谁能去之,首弛边疆之备;臣无二心,天之道也,忍忘君父之仇!”,另一句为“一日纵敌,遂贻数世之忧;百年为墟,谁任诸人之责。”
淮北广袤的疆域沦陷异族,近百年来已经成为废墟。制词一出,立即成为传诵一时的名言,沉缅于逸豫的临安士民再次被唤醒了心底的恢复情结。
朝野上下,重新有了北伐的冲动。
开禧元年七月,韩侂胄亲自出任平章军国事,不久兼任国用使。国用司是宋代非常设性总管财赋的机构,韩侂胄亲任此职正是为了便于调动全国财赋,倾尽全力支持北伐事业。随着北伐的临近,韩侂胄在枢密院另外设立了机速房,命令亲信掌控,“兵事密划皆论定而后上”。
日期:2012-12-11 14:28:27
韩侂胄越权行为,令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钱象祖非常不快。他对北伐之事提出异议,认为北伐是在冒险。韩侂胄一见自己的党羽公然反对北伐,不禁勃然大怒,立即将之连夺两官,信州居住。
钱象祖才被贬谪,又有武学生华岳叩阍上书,请斩韩侂胄与苏师旦。华岳虽然只是个武学生,但是有相当军事造诣,曾著有《翠微先生北征录》一书。(该书为南宋年间一部重要的军事著作)华岳认为,南宋“将帅庸愚,军民怨恨,马政不讲,骑士不熟,豪杰不出,英雄不收,馈粮不丰,形势不固,山砦不修,堡垒不设”,不能只看到金廷有败亡之势,而忽视了宋廷自身的弊端。如果轻启边衅,则“师出无功”,自取败亡之道。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华岳情愿身陷囹圄。如果宋师凯旋,他甘愿遭受显诛,以谢国人。韩侂胄立即将其削去学籍,押送建宁府(治今福建建瓯市)编管。执政张孝伯、费士寅“心知其难而未敢显谏”,先后被出知地方。于是朝臣结舌钳口,再无一人敢公然非议北伐之事。
宋廷北伐之声喧嚣尘上以来,宋廷在宋金边界东、中、西段不断制造军事摩擦。
对宋廷明目张胆的挑衅,金章宗竭力保持克制,他仍希望延续“南北和好四十余载”的现有局面。
金泰和二年(1202年)九月,章宗皇帝派遣拱卫直都指挥使完颜瑭、侍讲学士张行简等使宋祝贺宋宁宗生日,临行之际,章宗特别叮嘱完颜瑭道:“卿过界勿饮酒,每事听于行简。”同时嘱咐张行简道:“宋人行礼,好事末节(一针见血),苟有非是,皆须正之,旧例所有不可不至。”
章宗指示出使之时注意忍让,以两国和好大局为重,不要因为小事伤了两国和气。小事不争,但在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则要求完颜瑭与张行简坚持原则,寸步不让。
第二年,金廷派遣刑部尚书完颜承晖和近侍局奉御完颜阿鲁带等再次使宋为宋宁宗贺生辰。
出使期间,完颜阿鲁带在宋境之内发现了宋廷准备采取军事行动的一些蛛丝马迹。回到国中,向金章宗汇报军情道:“宋权臣韩侂胄市马厉兵,将谋南侵”。
章宗仍希望与宋廷保持和平共处的关系,不愿意因此而激化两国之间的矛盾,遂以“生事”为名,将完颜阿鲁带“笞之五十,出为彰德府判官”。
章宗这样做,既是借机表明自己与宋和好相处之意,更是不愿意给宋廷留下任何败盟、发动战争的借口。
金泰和四年(1204年)正月,宋廷使金贺正旦使张孝曾在回国途中途经金廷的庆都县时候病逝,金章宗得知消息,立即派遣“防御使女奚烈元往祭”同时“致赙绢布各二百二十匹,仍命送伴使张去护丧以归”。
章宗明知宋廷在厉兵秣马备战,仍然试图通过厚待宋使,进一步表示金廷愿意与宋继续友好往来的意愿,以消弭宋人的敌对情绪。
史实证明,这只能是金章宗的一厢情愿。他对宋廷一再忍让,并没有感化韩侂胄。
韩侂胄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行越远,天真地将金廷的忍让看做是软弱可欺。进而得寸进尺——又于嘉泰四年十一月派兵对金控制的宝鸡、郿县等地多次进行抄掠,开始对金廷展开试探性的进攻。对此,金章宗仍保持克制态度,并没有做出反击。见女真人没有动静,宋军在边境地区的军事挑衅益发频繁。
见宋廷执意南侵,金章宗“以平章政事仆散揆为河南宣抚使,籍诸道兵以备宋”,驻扎在开封准备应战。宋金关系日趋紧张。
为尽量避免事态扩大,金廷同时不忘展开外交斡旋,“命枢密院移文宋人”,希望宋廷不要误判形势,“依誓约撤新兵,毋纵入境”。
见了金廷的外交照会,宋廷百般抵赖,推说边境上发生的事情都是“盗贼所为”,并且信誓旦旦保证道“边臣不谨,今黜之矣”。
宋人虽宣称已经惩处了不称职的边臣,但宋金边境之间的抄掠事情仍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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