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个有着冬天味道的初春早晨,你站在宾馆的最高层,看着远处的那些孩子,你突然很想趁疗伤做点什么,而绝不是重复过去的所有,一脚踏进同一条河里,再次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比如,去大学里教书,误导一大片盲目追随自己的学生,学着勾心斗角,整天装腔作势,混到资格很老,再比如,还可以做一个校内商人,做一个名义上的富商,再比如,沉迷在红灯绿酒里乐不思归,一直堕落到没有底的深渊。你想换一种更适合你自己的生活,完成身体和心灵的对话,一向没头没脑的你突然产生了思想的冲动,你突然就陷进了思议的圈子不可自拔------而这些,是你从前从没无暇顾及到的,只以为青春很多,只以为华年很多,只以为可以肆意挥霍,你的大脑里走进了无数个你,你逐个和她们交流沟通——是的,你看见那个尚年轻的女子被生活的激流推上了高速公路,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任何出口------你强化着自己的决心。——留下来!——就留下来!停住行走,停住脚步,停住工作,甚至停住爱,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召唤着你,混杂在过去无常的恋情里。这个时候,你并没有思念任何人甚至包括你最亲爱的对你寄予厚望的家人——你走了回去,你依稀看见了你自己,她向你走来,慢慢地靠近,然而,遥不可及,又非常陌生。
4
柳树开了花。
柳树结了果。
柳絮飘起来了。
柳絮裹胁着灰尘滚到了墙角。
荷叶枯黄,秋雨落了下来。李义山说: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黄庭坚说: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二球悬铃木的叶子飘在空中,像蝴蝶,年年如斯。
每一个即将离开的秋天里,一片片梧桐叶子总是随着萧瑟的秋风缓缓落地——带有太多的不情愿——可终究不会永远悬挂。何况,我们有好多时候肯定是不在意的。我们总是很忙,有着很多忙碌的借口,我们不可能把我们越来越势力的注意力放在区区一片普通的梧桐叶子的生长史上,从没有关注过她的出生,成长还有消亡的过程,我们总是着眼于名着眼于利着眼于现在着眼于未来。
从回到这个城市,你一直在端详着其成长,弥补着过去忙碌的生活里对它关注的缺乏,你一直在绣着一部作品——用生命。然而,她却像一个难产的婴儿出生得及不顺利。写作的过程中,有几次,你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你没有爱情更没有爱人的日子——你怀疑你已经离开你为之留恋的家园或者说是彻底被这个美好或者肮脏的世界所同化,你就像在国外发生的那场无常车祸一样,你从车里完成了一个飞跃,扑向了一棵绿色的按树,你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拥抱。你再也找不着那个叫“你”的女人,宛如一滴落在茫茫大海里的雨珠,只有当你的文章结束,才是生命终结之时——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的作品担当着你重生的使命——她最初的功能不过是净化你自己肮脏的灵魂。人——大约都是这个样子的,带着固有的使命而来,又背负着众多的遗憾而去。
谁也例不了外。
你的作品显然极其混乱——散文像小说,小说又散文化,总带有汪洋大海的随意性,你的肆意表达总会伤害很多读者的思维——像对待自己日渐苍老的面容,你永远不想去刻意雕饰,因为混乱也许就是文章的主题,混乱也许就是正常的人生状态。在你的作品中,有好几个你,有好几个你的父亲,甚至,也有好几个是你的情人,他们差不多天天生活在你的周围或许与你擦肩而过,可就在那回眸瞬间,他们便走进了你的生活,既而裹胁并影响了你。
你们许是有过空间上的距离,但是,这根本就不能抵挡你的爱——你爱这个世界——你爱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所有的动物和植物;所有的善良与冷酷;所有的美丽与肮脏;所有的多情和无情。这个时候,爱这个动词包藏着所有的内涵,包括恨,甚至诅咒,以及死亡。
在写文章的过程中,你时常会独自离开,游移在济南和那些你向往的地方之间的火车或者飞机上,你不是为公务而去,你不过是一个人孤独旅行,你和你的屋子亲热地告别,把你亲爱的狗狗送进托狗所。这些寻常的日子,你已经远离了你原来繁忙而公众的生活,你只是去看看他们,然后,回来,回到你自己以为的,故乡。
时间开始变得缓慢而滞重,没了跳跃感,这是生命凋零的迹象。类似于《命运交响曲》开始的那几声对于命运的叩问。感到到时间的存在总是从一个人的衰老开始的,然而,时间仿佛又从来没有存在过,人生不过是旅行,沿着自己以为的时间隧道。
人生是一个不自由落体,任何一个包括你的生命终将和大地融合在一起,类似于那片随风飘落的悬铃木的叶子,她会消亡在茫茫宇宙——重生,然后又消亡——循环往复。
5
《小蝉女》完成一稿的时候是2007年8月份,迁居北京前夕,那是个只有十六万字的故事。那个时候它叫《蝉女子》,也以为它永远就叫《蝉女子》了。后来改过《蝉蜕》和《天爱》,在长期修改与完善的过程里,它又叫回了《蝉女子》直至《小蝉女》。开始叫《蝉女子》的时候,不仅没想过要写续篇,连写长东西的欲望都给写没了——我把自己揉碎——整合——然后是放逐——心力憔悴、神情恍惚,我还算不难看的大眼睛和身体备受我自觉自愿的虐待和摧残,我的生活被我自己制造的虚幻的人物所控制,并且温柔地折磨着,不能进入真实的私密生活,我丢失了所有世俗的欢乐,所以,我发下血誓,永不再写长篇小说,因为我不只迷恋文字所堆积的故事,又是那样恋恋于红尘俗世,我了解我自己的贪恋,我也很想满足我自己的贪恋。也只有那个时候, 我才深切体会到雪芹老先生那句:“都言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偏偏我是个顶不长记性的人,最容易就修改我曾经以为是铁打的誓言,最容易就忘记痛,也最容易就原谅自己——我亲手制造的那些故事和人物根本就不放过我——就在《蝉女子》第N次收到退稿并且脑海中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写作的局限的时候,大脑里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盘算那个小说中人物的未来命运了,慢慢地开始感觉到,这是个很不成熟的作品,它的不成熟就在于我对于写作技巧的排斥和自己内心最大限度的忠诚。而我小说中的那些人物却像一直攀附着生长的藤类植物,紧紧地缠绕着我虚弱的灵魂,气根甚至长进了我的肌肉和血管,他们要求成长、丰满,像我自己的人生一样,他们也想活到极致,哪怕是卑微到红尘以下,当然也包括死亡,因为死亡本身是生命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他们在那部作品中存留了没法修改的缺憾,就跟我们自己的人生一样,谁都想重新活一次,趋近于完美,不再犯那些在成长的眼光里极其幼稚却缺少不可的错误,但迄今为止,谁也没有找到一条回到“当初”的隧道。恰恰是发生于新世纪的这十年,被我残酷地几乎是一笔带过,仿佛这十年,成了一副国画的留白——留白太多,想象力缺乏硬的支撑。何况我的故事中的那些人物,他们是我精心孕育的孩子,尽管他们生活在我的想象里,但很显然他们像我一样拥有了生命,当然一定有有心之人以为他们就在现实中,在作者周围,或者说其中一个就是作者本人——没有关系,喜欢找就找吧,人生也不过是个寻找的过程,不过千万别忘了告诉作者——这看起来很矫情——作者自己的矫情,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王家小二不曾偷”的味道——这个长篇散文可为您的寻找提供足够的依据。尽管顺序有所不同,但其中描述的所有,几乎尊重了一个女孩子成长的客观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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