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只手伸向两座小山峰，刚刚换了的曲子嘎然而止，“吧嗒”一声打在音箱上，“嗡嗡”地响了起来，那条最细的“E”弦断了，蜷缩成了一团儿。他说，他只是打算取下她身上的那只小虫子。
　　又有一对恋人走进了竹林，这里是爱的伊甸园。
　　不完整的吉他声顺着竹叶尖儿上的风跑了出来。
　　第七章　　黑白颠倒人间情， 阴差阳错成佳话。

　　挖去我的眼睛，我仍能看见你，
　　堵住我的耳朵，我仍能听见你；
　　没有脚，我能够走到你身旁，
　　没有嘴，我还是能祈求你。
　　折断我的双臂，我仍能拥抱你——

　　用我的心，像用手一样。
　　钳住我的心，我的脑子不会停息；
　　你放火烧我的脑子，
　　我仍将托付你，用我的血液。
　　里尔克【奥地利】

　　36
　　她自我介绍说她叫眉。她看起来悠闲放松，尽量做到像去熟悉的邻家。
　　矮帮旅游鞋、粉红太阳裙、白尼龙袜子、桃红色衬衣。从质量看，无论哪件都不很差，可搭配到她的身上，让她感觉，这实在太别扭，又好像，那是故意制造出的别扭。
　　她上下打量着她。尽管睡眼朦胧，她却看得清楚。
　　她说她从老家来。

　　“能猜到我是谁吗？”装出来的假平静。
　　懵着，她甚至没有摇头，瞪大了本来就大的眼睛。
　　“我知道你是谁。”她说。
　　她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依旧没有表示什么，她其实已经大致感觉到了什么，但她这个时候下意识地装傻。
　　或者说从根本上习惯了懒惰。

　　【待续】
　　日期：2012-11-07 18:26:29
　　她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依旧没有表示什么，她其实已经大致感觉到了什么，但她这个时候下意识地装傻。
　　或者说从根本上习惯了懒惰。
　　“我是他的前任女朋友，或者也可以叫前妻。”她很平静地说。

　　她只是瞪着眼睛。依旧没有表态。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接着说。
　　她依旧沉默。
　　“我只是想知道那个让他做出如此决绝决定的女人长成什么样子。”她说。
　　直直地，她一直盯着她的眼睛，自称眉的女人眼神很真诚。

　　为表达虚假的真诚，还有验证，对一个已然放弃她的男人。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她接着解释说，仿佛怕冷了场子，接着又道：“他也会腻了你的，我们原本也山盟海誓。”
　　她的嘴巴仿佛被糊住了，一直开不了口。来来往往地，有些刚返校的旧学生和刚入学的新生，她在后来的日子里总结，大概是混乱影响了她的思维。
　　假期的最后一天，校园里确实乱极，充满了来自全国各地混乱而又带有兴奋的气息。
　　她们就那样站在走廊里，她甚至一脚在门里面，一脚在门外，她的全身一直弥漫着懒怠的气息，不时倚在肮脏的门框上。她并没有邀请她进去坐。走廊里人来人往。她面对着有光的一面，仿佛是有意在给那个想观摩她的女人欣赏，——专程的，她从小城追了来。她在暗影里，她只能看清楚她的大致轮廓，她的内里仿佛是虚幻的。

　　那些咬字极清晰的话俨然来自那些组合奇特的衣服。
　　等到她反映过来，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了谁。
　　她一个人站着，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空白，她一直没有开口。
　　一个刚到的女同学举着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她才清醒过来。
　　她拐过走廊，顺着高高的台阶跑下去，又跑出校门，她连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她隐约看见远方的千佛山尖上屹立着一个像是展翅欲飞的小亭子。
　　晚上依然去跳了舞，和往常一样。他的舞技进步得实在快，这大约和他天天端着一脸盆水练习有关，他在绞尽脑汁地去讨好一个女人，从他在火车上看见她的第一眼。
　　她喜欢他的引导，只要暗示，她会马上做出反应并做到不露声色。她愿意，在他的引导下去往任何地方。哪怕是幽暗的山洞，有他在，她不害怕，她相信，山洞里面会有宝藏，还有一个会讲鬼故事的老太太。
　　出了舞厅门，他们马上就拉开了距离，回到了现实里。
　　月朗云稀，风清云淡，这年的仲秋快来了。
　　马路上没有了车，只有月光洒了一地的散碎银子。整个城市都安静得怪异，空中飘着一架要进港的飞机，灯光一亮一闪，像天空中的鬼火。远处，依稀看得见苍茫的千佛山。过马路的时候，习惯牵着她的手，路中间，又习惯性停顿，他忽然拉住另一只手，做了一个探戈造型的手势暗示，她马上就做出了贴切的回应。她几乎仰躺到了马路上，他托着她，俯瞰着她，眼里，柔情如月光般温柔。

　　音乐从天空中传来。
　　回学院的人行道上，斑斑驳驳的树影下。
　　她说：“能猜到我是谁吗？”她力求学得像，语气，还有神态。
　　他变成了上午的她，似懵了，不开口。
　　【待续】

　　日期：2012-11-09 18:24:05
　　回学院的人行道上，斑斑驳驳的树影下。
　　她说：“能猜到我是谁吗？”她力求学得像，语气，还有神态。
　　他变成了上午的她，似懵了，开不了口。
　　“我从老家来。”她学着她的方言，她会，她们原本来自同一个地方。
　　“我知道你是谁。”
　　“我是他的前任女朋友，或者也可以理解为前妻。”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只是想知道那个让他做出这样决绝决定的女人长得什么样子。
　　“我就是想来看看。”
　　“他也会腻了你的。我们原本也山盟海誓。”
　　他俨然不存在，每句话的间隙全是强有力的空白支撑。她模仿着眉上午表演的话剧，而另一个主角也模仿了上午的她。排练许久的话剧，都不会有如此默契。

　　默默地走了好一阵子。只有脚步声，高跟鞋的“嘚嘚”声，偶尔，会有一片悬铃木的叶子飘落下来。
　　后来呢，他终于问。
　　没有后来，她说，就这些。
　　太少了，比起你的丰富情事，我太可怜了。
　　他极惋惜又矫情地说，并且不能说做那个决定的时候没有你的参与。

　　她看着天空中苍白的月亮。
　　校门在眼前了。
　　我知道你调查了我，比私家侦探都仔细。
　　临进校门前，她也学着眉，矫情地，声线调整到幽幽的感觉，刚好能勾起一个男人的爱怜，也能勾起另一个女人的嫉恨。
　　不过还好，我感觉荣幸，就像某些隐晦的诗歌一般：你的丰满的爱恋，插入我历史的深处。
　　有谁不知道，这难道不是明着的勾引？用她曾经自己亲手炮制的不幸，钓取一个男人无望的爱情。

　　37
　　那是一个受苦受难的农村孩子。四年的大学生活也没有把他身上的乡土味儿荡涤干净，他的身上残留了一些很原始的浪漫与淳朴。
　　一朵玫瑰花——就因为一朵即开即败的花，一段恋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