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在全世界也很著名，那是因为它盛产眼镜、皮鞋、打火机。所以，温州遍地都是这类工厂。湘梅也参观过朋友的工厂或作坊，但发现未婚夫的这个摊子跟别人的大不一样：别人是到处堆满了原料和半成品，他这里只看到几样设备，其实原料辅料堆的很少，其他根本见不到。她不懂工业，但内心话说，这确实不大像个工厂。
　　“嘿嘿，土法上马，因陋就简。领导多指示。”参观完毕，杨友成自我解嘲地说。
　　“嗯，确实够陋了，丑陋的陋。还不知道这铁皮棚，下雨会不会漏？”董湘梅毫不客气地讽刺。
　　“下雨不可怕，棚子里怎么也不可能比外面下的大，是吧？我就是担心台风，害怕把机器给我卷到太平洋去了，以这种方式走向世界，未免太悲剧了啊！”
　　“机器卷不走的，小心工伤是真的。你是只吃得补药，吃不得泻药的人。”
　　“我？无产阶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药可泻，呵呵。逼急了，老子自沉瓯江，大不了以身谢罪，或者说畏罪自杀。反正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唉，听你这样说来，真有点悲壮了。啥时能够出产品？”
　　说到产品，杨友成来了劲，他告诉湘梅，现在的各种原料都准备了一点，立即调试设备，就可以生产了。供试销的货，三天就可以出厂。关键问题是没有包装物；固化剂要到广东番禺去订；没得客户渠道。而这些，归集起来，就是还需要资金投入。为此，他已经昼夜焦躁不安了，急得嘴巴上火。
　　“我很想再去广州，找家酒店做段时间鸭子，这个生意好，全是现金交易，不欠账的。”董湘梅看着他，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因为鸡鸭，都是动物。“就是给富婆当小白脸。”他解释道。
　　湘梅听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显然相当生气：“杨友成，你硬是越来越下流了，还想当鸭子，干脆当狗算啦！”
　　“开玩笑的，莫当真。我的功夫你又不是不清楚，要是三四个富婆一起上，会出人命，没得那个实力，吃不了这碗饭。”

　　“鬼才晓得你到底在想啥，硬是下三滥的主意都想得出来哟。讨厌死了。”
　　日期：2014-12-19 10:11:16
　　这番对话，是他们二人在瓯江边私下聊的。聊来聊去，核心主题还是那个“钱”字。最后，董湘梅对他说：“你知道我爸当了一辈子副处长，正直，也没得啥钱，但他喜欢读报告。你呢，若想争取资金支持，最好就打一份项目可行性报告来，把项目背景、投入状况、市场前景给他好好分析一下，看能不能打动他。这事我做不了主，看你了。家里三万五万肯定还拿得出来，多了不行。你看我还有个弟弟，也是要谈对象的人了，你总不能指望他的女朋友以后帮他出彩礼。”

　　董湘梅的话软中有硬，夹枪带棒，狠狠敲打了一个男子汉的自尊心。不过有钱才是硬道理，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眼下有了一线生机，杨友成立即高兴了，对于一个学中文的人来说，写份可行性报告有何难哉！他决定利用晚上时间，就是熬通宵，也要给准岳父大人拿出这份报告来。既然大人喜欢读报告，他决定把这份报告写出最高水平，一定要拿改革开放的大背景来激励人、用装修漆事业的广阔前景来诱惑人、用投入产出比的市场利润空间来说服人！老子吸引不来外资，吸引点内资也行啊。

　　杨友成是属于那种“外表猪相，心头嘹亮”的人，在关键性的时刻，他并没有明确向谁求助，但是他的母亲、他的弟弟、他的女朋友都主动在帮他。这下他心里多少有了点底，情绪自然上来了，于是建议和湘梅去小宾馆的干活。湘梅计算了一下正在安全期，不用吃药，于是就点了一下头。
　　至于杨友成是否具备做鸭子的潜力，她还真不知道，她只觉得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自己挺满足的。当然杨友成一直犯了个自以为是的错误，他以为小宾馆的钟点房每次开三个钟，就意味着要干够三个小时的活，实际上很多人来这里都是一次性消费。搞生产的人真实在，再怎么辛苦，也是坚持到点才走人，怪不得他暗地埋怨浪费水电和体能呢。
　　二人的私事办完了，报告也连夜写好了，副处长岳父大人在征求女儿的意见后顺利通过，于是五万元的救命资金也顺利到手，这下杨友成真的如虎添翼，甩开膀子大干了。他自创了一个商标“金天龙”，因为“雪虎”是在地上爬的，顶多会在水里游，他的“天龙”一定要飞，金字寓意财源滚滚。
　　商标肯定不是一下能注册下来的，于是他先搞了个“金天龙TM”，表示在注册申请过程中，以最低数量订购了一批铁罐和纸箱。虽然他不懂设计，为了节省设计费，包装物都是自己设计，找广告部制作胶片的。还剩些钱，又添置了一些原材料。
　　一个风狂雨骤的黄昏，“金天龙”的第一组油漆正式出炉了。老板兼小工杨友成，亲自打包装。他看着自己的第一组油漆，内心像铁皮棚上的风雨那样激动，如果不是考虑油漆有毒，他真想喝两口品尝；如果不是考虑到油漆的保质期有限，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产品像洋酒那样珍藏起来。
　　尽管生产产品不容易，但销售产品更难，他得承认，当老板之前根本没把这个问题想清楚。就那么点原材料，生产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停机后，几个人一起打包装，这个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现在产品倒是都堆码在库房里了，杨友成的脑袋忽然变得比斗还大：因为确实还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产品。如何找到客户呢？周再胜曾经教过他一些理论知识。可是真正要用的时候，发现有些销售理论根本就是个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