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若昭忍不住笑了,道:“这有什么,喜欢吃就买,没有钱就算,何必跟自己太计较。”
独孤仲平冲韦若昭眨眨眼睛,示意他已知道韦若昭那些其它的首饰到底是干什么用了。韦若昭只得冲他撇撇嘴。
店主打量一下韦若昭,当即点头,道:“啊,这位姑娘也来买过,只因长得漂亮,小人也记得。”
韦若昭听言心中高兴,却努力做出不屑的样子,道:“算你还有些眼力。你快说说,他多久来一次,最近来是什么时候?”
“多久来一次说不准,不过他今天早上还刚刚来过,留下个地址,叫我送一大包槟榔到他家。”
庾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凶手居然留下了地址?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庾瓒当即大声嚷嚷道:“那还不快拿来!”
店主急忙递上一张纸,庾瓒匆匆看看,随手递给手下众卫士:“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去这里拿人!”
纸条上的地址乃是在城东的永宁坊境内,众人策马出了西市北门、沿金光门街一路向东,到了启夏门街再转向南行。因为节日的缘故,街上明显比平时拥挤,迫不及待的庾瓒驱使手下一路疾行,自然给街面上的交通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韦若昭心想这样大动干戈的、岂不是早把凶手吓跑了吗?她忍不住将自己的疑虑告诉独孤仲平,可独孤仲平不知怎的竟又陷入了若有所思、不言不语的状态。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啊?韦若昭不禁更加兴奋和好奇了。
不费什么周折折腾,金吾卫众人就找到了纸条上的地址。众人在这所位于永宁坊十字街一隅的宅院前下了马,韩襄等人立刻带着手下将大门以及其他所有的方向团团围住。从外观上看这所宅院占地面积不小,门前甚至还安放有木制的行马,但已经残破得厉害,院墙、大门、屋顶看起来也一副饱经风霜、许久无人打理的模样,与临近装饰簇新的豪华宅第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给我砸!”庾瓒一声令下。当即有几个差役上前,以金吾卫标准的粗暴方式“哐哐”叫门。
门内却半天无人应声。
“开门!金吾卫的,再不开放火了!”韩襄大喊。
然而宅院里依然静悄悄的,甚至什么动静都没有。韩襄忍不住看向庾瓒,只等庾瓒下令,便要动手砸门了。旁边的韦若昭突然叫了声:“你们听——”
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悠悠扬扬地飘来。
庾瓒等人急忙侧耳倾听,细碎悦耳的铃声由远及近、更加清晰,众人自然仰头寻找声源,唯有独孤仲平一副意兴阑珊之色,垂手立在一旁。
一个小小的棕黄色影子这时出现在旁边宅院那座高楼顶上,正是那只猴子!它看到众人望见了自己所在的方向,兴奋地上下跳跃,然后前爪伸向旁边一根不知通往何处的绳索,猛地一拉——
一面巨大的白幡随即从高楼顶骨碌碌向下打开,幡上墨迹淋漓、犹未干透:“凡长安有罪之人限明日午时三刻到右金吾衙门前自首,否则与此人同下场。”
周围路过的百姓也注意到情势的异常、纷纷驻足观望,众人不约而同、仰面出声地念着白幡上的字。
同样的字迹、同样的措辞,又是他,又是那个凶手的杰作!独孤仲平暗暗叹息着,告示出现,紧接着就该是受害者了,而这一回的受害者——
恰在众人念完之际,高楼屋顶之上,由绳索牵着的一个沙包由于另一侧重物向下坠而向屋顶的撺尖顶滑去,直到被撺尖顶卡住。而另一侧的重物这时也落下,垂在白幡的旁边,晃动着,是个人!是个脖子上套着绳索,身上捆着个包袱的死人!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而让庾瓒等人更加惊诧的,是那人竟然穿着一身金吾卫士的制服。
在场众人一瞬间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没人出声,也没人动弹。周遭的百姓反应倒快,一见出了人命,当即尖叫着四散奔逃。但跑出一箭之地,又不再走,远远地聚拢来,指指点点地围观,甚至人还越聚越多。
庾瓒杵在原地几乎不知该说什么好,喃喃自语着:“怎么回事?是咱们金吾卫的人?谁啊?我看不清啊……”庾瓒努力地仰头,但死尸悬挂的高度和刺眼的阳光却让他一时间无法辨清死者的面目。
已经沉默许久的独孤仲平就在这时开了口,低沉的声音中略带伤感:“是老曹,曹十鹏。”
悬吊在半空中的尸体这时仿佛听见了召唤一般随风轻轻晃动着,绳索牵动木梁发出一阵吱吱扭扭的声响。而独孤仲平的话轻飘飘地落在长安正午的阳光里,同时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击中了在场的所有人。
就在大唐太和八年的第一天,这场连环杀戮的第二个受害者正式登场。
日期:2012-08-28 16:44:09
长安三怪探之连环报11(上)
庾瓒还没来得及在自己办公间的软垫上坐下来,好好盘算盘算如何呈报这第二起凶案,就已经看见右金吾长史薛进贤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他硬着头皮堆出笑迎了上去,但脸上很快着了记火辣辣的耳光。
薛进贤实在有理由这样做,因为刚才新任右金吾卫大将军韦青也是这样对他做的。第二起凶案的消息已经在朝会上传开,惊动了圣上。只因凶犯选来挂曹十鹏尸体的高楼座落在一户深宅大院内,大院的主人乃是当朝天子的亲姑妈、岐阳长公主!圣上倒没有亲自请韦青吃耳光,而是让手下的太监代劳了。
龙颜震怒,韦青当即立下军令状,上元灯节之前,一定破案。于是这记带着军令状的耳光就逐级传了下来。庾瓒一听“限期破案”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原以为师崇道的案子不过是简单的私仇,找到既熟悉死者又与其有过节的嫌疑人总不会太难,可现在师案毫无头绪,又出了一条人命,死者不但是金吾卫的同僚,更要命的是又有诏告全城的告示,简直就是公然挑衅朝廷,完全没把金吾卫放在眼里。
薛进贤说了些尽快破案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再乱骂了几句便匆匆离开。这老家伙,自己没本事破案,出了事跑得比谁都快,还净拿底下人顶缸!庾瓒心中忿忿,表面还得赔笑脸,恭敬地一路送到院子里。但一转回身,庾瓒就收了笑,在心里将薛进贤的各位祖宗问候了一个遍,这才平静下来。心道:要是老天开眼,独孤仲平给力,让我破了这个案子,升了官,有你姓薛的挨整治的那一天!正这么白日梦着,韦若昭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庾瓒完全没注意到她是如何混进衙门大门的。
韦若昭先是娇滴滴地:“胖大人——”
庾瓒道:“好你个小丫头,还敢闯到这儿来了?”
韦若昭有点委屈,辩解道:“哎,凶手要在那儿杀人我哪儿知道啊?再说了胖大人,我又不是故意引你们去那儿的,我只是早晨起来,看见那只猴子,就想帮你们个忙嘛!”
庾瓒哼了一声,道:“行了,我们够忙得了!”
“可曹捕头不是你们金吾卫的人吗,怎么也给那凶手杀了呢?”韦若昭对庾瓒的不耐烦仿佛视而不见,还一个劲儿追问,“哎,胖大人,你这脸怎么肿了?”
庾瓒下意识地捂住脸,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庾瓒顿觉很没面子,掩饰道:“哎呀你这多事的黄毛丫头怎么还在这儿啊?没工夫理你,赶紧走赶紧走!”
庾瓒说着拔腿便往外走,韦若昭却紧追不舍,一路喋喋不休:“胖大人,你把我留下帮你们探案吧,我很能找线索的。不管怎么说,今天这线索总是我找到的吧?”
庾瓒不理韦若昭,四下逡巡。一个差役迎面跑过来,道:“庾大人,我家里老娘病了,和您告个假!”
庾瓒颇不耐烦,挥挥手道:“好吧好吧,快去快回!”
又一个差役这时迎上前,讪笑道:“大人大人,小的媳妇就快生了,小的得赶紧回家照应她去,跟您告个假!”
“好吧,”庾瓒话已出口,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哎等等,这就要生了?嘿,才怀上几个月啊,这也太快了吧!把我当白痴了?不准!你专去盯老曹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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