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郝亮又来了,这次他也不参观,就是缠着我聊天。我俩天南海北的侃大天,我又把布币的产生、发展、铸造、使用情况以及如何造假、如何辨伪给郝亮仔细的讲了一遍。
第三天,这小子竟然又来了。我有些好奇了,问他:“你不用上班或者上学啊?”郝亮回答:“家里的事搞不清楚,啥心思都没有啊”。
我告诉他说,我本人也对这枚五陉三孔布十分感兴趣,多少看过一些关于它的资料,可以和他再聊一聊这枚钱。郝亮却说:“毕哥,我给你讲讲我家的故事吧……”
2012年的冬天,广袤的华北大平原被一层薄薄的霜雪遮盖着,北风嗖嗖地扫过旷野,时而摇晃几下树上的秃枝残叶,时而撩拨一会儿田垄上的枯草。它在肆虐,似乎这世间只有它是唯一的活物。一切都显得没有一丝生气,真不知道世间万物是冬眠了还是已经被冻死在这清冷的冬季里。
郝亮盘腿呆坐在一块石碑前一动不动的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他出神地望着坟头上石头下面压着的那张噗啦噗啦抖动的白纸,是爷爷回来了?应该是吧?爷爷,我有很多问题要问您!
郝亮的爷爷叫郝承恩,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武师,人们都说他年轻的时候做过光绪爷的大内侍卫,还曾经宰过小日本,手撕过蓝眼睛的俄国大力士云云。
读过大学的郝亮知道这些传言都是以讹传讹,传言里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他爷爷,倒像是义和团里刀枪不入的大师兄。他爷爷要是光绪爷的跟班,那早成老妖精了。
郝亮从小跟着爷爷长大,作为爷爷最小儿子的小儿子,爷俩差了七十三岁,但这却使爷爷格外钟爱这个孙子。
郝亮刚刚会走路,爷爷就开始给他压腿拉筋了。当村里别的孩子还流着鼻涕和尿泥玩的时候,郝亮已经可以像模像样地打一趟形意拳了。虽然郝亮小时候总是和爷爷形影不离,但爷爷却很少给他讲自己年轻时候的经历。
爷爷走的时候是九十七岁,村里人都说这是喜丧,该高兴才对,但郝亮却始终无法释怀。这天,郝亮想收拾一下爷爷留下的东西。于是,他打开炕头上的木箱,里面都是些爷爷生前常穿的衣服。郝亮一件一件地翻看着,然后再一件一件整整齐齐地叠好,不知不觉眼泪又模糊了他的双眼。
这时,一件腰身泛黄、袖口破损的褡裢 映入他的眼帘。想起爷爷拉着自己练习摔跤的过往,瞬间,两行热泪淌下郝亮那方正黝黑的面颊。郝亮抱着褡裢又哭了起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自己亲爱的爷爷就这么跟自己阴阳两隔了。
哭过多时,郝亮突然在箱底发现了一个精美的木匣。这木匣颜色温润金黄,上面的纹理如行云流水一般煞是好看,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有许多金色的羽毛在不停地舞动。木匣的合页虽为铜质,却是金光灿灿,好像纯金打造的一般。郝亮感到十分好奇,怎么从没见过爷爷还有这么个“宝贝”。
打开木匣,里面仅有几页发黄的纸张,最上面的一张纸上一半是些自己不认识的像蚯蚓一样的符号,另一半则是汉字,虽然有些模糊了,但还认得出来。上面赫然写着赐号赫舍里?承恩为色尔古楞巴图鲁,并盖有满洲国皇帝之宝的大印!
郝亮知道自己家祖上是满人,原本姓赫什么什么的,可后来怕惹事改了姓,户口本上也登记成了汉族。莫非这个赫舍里?承恩就是爷爷?那这么说,爷爷的确是做过“大内侍卫”,但肯定不是保的光绪爷,而是宣统爷。宣统在伪满洲国做过皇帝,看来爷爷应该就是那时保过溥仪吧?这个结论让郝亮犹如坠入五里雾中,难道说,自己的爷爷竟然是个汉奸?不,应该算是满奸。这怎么可能?
多年来与爷爷的朝夕相伴使郝亮确信爷爷绝不会是那种出卖祖宗、出卖民族的人,而且按爷爷当年自己的说法,他也确实杀过小鬼子。
郝亮拿着木匣去问父母,可他们都说没见过这个盒子,也不知道爷爷还有这么个压箱底的“宝贝”。
郝亮又仔细看了看那几页纸,上面竟然没有一个汉字,密密麻麻全是那些像蚯蚓一样的符号。郝亮想,这些大概都是满文,可别说自己,就是全村也没人认识满文啊。这些纸最下面是一方丝巾,那上面的红色已经褪去了许多,颜色十分暗淡,丝巾的一角绣着一个虎头。刺绣针脚细密,十分考究,把那老虎的威风完完全全地展现了出来。郝亮很纳闷,怎么爷爷还有这样的东西?
郝亮突然觉得背上一阵发凉,自己的爷爷决不能死了还被人诟病,这些东西必须毁掉!想到这,郝亮把这些纸张和丝巾收好,放回木匣里,穿好衣服,揣着木匣直奔爷爷坟地。
郝亮在坟地坐了几个小时,他几次想在爷爷坟前把这些劳什子的玩意儿一把火烧掉,那就不会有人知道爷爷曾是汉奸了。但郝亮更想知道那几页纸上的满文到底写了些什么,这么值得爷爷如此隐藏。
最后,郝亮决定明天一早带上这几页纸去不远的丰宁县城找人给看看,那里应该有人能读懂满文。
第二天一早,郝亮跟家里人说要去丰宁县城找同学,便匆匆离了家直奔丰宁而去。
郝亮在丰宁县城找了一大圈,最后终于在县文化馆找到一位姓佟的退休满族老人。郝亮说明来意,从怀里掏出这几页纸递给老佟头。老佟头戴着老花镜慢慢地看着,嘴里念念有词,还不时乜斜一眼郝亮。郝亮觉得浑身的不自在,埋怨自己太欠考虑,这老头一定是知道了爷爷当汉奸的事。
只觉得过了好大一会儿的时间,老佟头缓慢地摘下老花镜,长长地出了口气,抬眼看着郝亮,却没说话。郝亮心想,得,这回算底掉,估计再没有我这么傻的啦,自己送上门来找骂的,我别等老头开口了,要回这几张纸开溜吧,要不都赶不上二路汽车啦。
老佟头这时开口问道:“这些东西是你家的?”
“不是,我一个朋友托我找人给问问这上面写的啥,他家是收废品的”,郝亮反应还挺快,连忙回答到。
“哦,这样啊,那你这位朋友认识一个叫承恩的老满人吗?”
“那我就不清楚啦,他家七大姑八大姨的多了去了,保不齐有这么一号,咋了?这人有啥问题?”
老佟头睃了郝亮一眼,继续说道:“哦,这样,那你让你这位朋友来找我,我有事问他。”
“老人家,他来不了啊,这会子正在收废品事业的上升期,走不开啊,要不他也不会让我来了不是?您就跟我说说吧,我转告给他不一样吗?”
“这事只能跟你那朋友说。你回去吧,让他来。”
“那得嘞,谢谢您老,纸我拿走,回头我让我那朋友来吧。”
老佟头看着郝亮并没说话,把那几张纸还给了郝亮,等他出门的时候,追了句:“我就住文化馆后街东头第三个楼”。
日期:2015-04-02 11:13:00
建州藏宝
郝亮从文化馆出来,在大街上像没头苍蝇一样瞎逛了半日,最后还是决定去找老佟头。他想好了,自己来一趟不就是想问清楚纸上的字吗,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能就这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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