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标:谨以此文献给高中学期肄业及以下学历的人们》
第13节

作者: 李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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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4-03 16:28:15

  所以李有地还是对“天子万年”中的先人们最为神往,听上去“天子万年”这四个字就较为大气磅礴、豪迈放旷,是什么人才敢在封建礼教甚严,动不动就“浸猪笼”的旧社会叫做“天子”啊?如果按照一个字辈算一百年上溯回去,“天”字辈距今已经快八百年了,我们不会是大唐李姓的后裔吧?里面肯定有许多波澜壮阔、波诡云谲的故事吧?
  并没有人能告诉李有地答案,也没有任何的方志记录下来片言只语,李有地参考了中学课本上的唐王太宗画像,仔细观察过凹坳里的每一个人----可惜!可叹!
  李有地还知道大唐李姓是鲜卑胡人,他仔细对照过凹坳里的人和临村的其他外姓人面孔是否有所不同----一样的“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永永远远龙的传人。”,可叹!可惜!
  且慢,且慢!孜孜不倦的少年李有地某个暑假天和凹坳里的小伙伴们偷跑到临村的一个叫“社会主义大堰塘”里洗澡的时候,终于发现了“李姓”和其他外姓的人有一个不同的“秘密”所在----那就是头上的发漩儿,凹坳里的李姓头顶多是“双漩”,而其余外姓的人多数为“单漩”。
  他独自把这个“秘密”保守了好久,终于在初中某天上历史课的时候把这个秘密“骄傲”的抛了出来,以期引起“巨大的轰鸣”,多年以后,李有地都还记得那位可恶的、头发已经灰白了的外姓张老师,张老头将鼻梁上快滑掉下的眼镜向上“抽”了“抽”说:
  “是的,头顶长双璇的人跟长单漩的人相比有一个不同,那就是双漩的人都比较好吃!”全班哄堂大笑,少年李有地血贯瞳仁。
  日期:2014-04-04 00:16:12

  “长”字辈中李有地年龄算稍长的,也是迄今为止“学历”最高的人,其余的哥兄老弟,要么到广东上海打工,要么在家追随父母的足迹务农,要么还在读小学或是初中,所以李有地一家人去上坟的路上,遇见的左邻右舍们得知他在省城找到工作,成为“单位上的人”后,皆纷纷羡慕的夸奖他有出息。李有地如芒在背,对遇到的“正牵牛的幺公,背背篓的二婆、担水的三爹、割草的四娘”等等长辈们,通通谦虚的回答:“运气好而已,混饭吃,混饭吃。”

  一家人来到土岗上的先祖坟前,柏木森森、蝉鸣不止,李有地点燃了香烛,看了看眼前两座乱石嶙峋,长满杂草的祖先墓地,看了看身后满头白发的公公婆婆、面容沧桑的父母、浑然不觉的弟弟,双膝一软,颓然跪下,然后躬身、额头贴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站起来的时候,他额上的头发蘸沾了一撮黄泥土灰,他的眼里已噙满泪水。
  李有地特意走到曾经割草放牛的坳梁上,再次看了看眼前那些再熟悉不过的风景,无云的灰天空阔高远,天底下的丘陵飘渺重叠只到世界的尽头,凹坳里阡陌纵横,散落着住了几代人的破旧寥落瓦房上孤零的炊烟正在徐徐升起,李有地心里套用了伟人的一句话:仙人板板们!我是这里的儿子,我也深情的爱着我的土地和人民。
  临走的晚上,又听了父母千百遍的叮嘱,李有地踌躇了半晌,吞吞吐吐的说:
  “老汉,我刚去上班,公司还没发工资,能不能先再给我200块的生活费用呢?”
  “早给你准备好了,刚卖了两头猪呢,400块够吗?”母亲说,

  “我只要300块,已经够用了。”李有地羞愧的回答。
  清晨5点就必须出发到小镇上去赶唯一的班车,父母执意要送他,李有地坚决的拒绝了,李有地实在是怕车子启动时候父母看他的眼神,他也怕隔着车窗看他们渐渐的也远也小、模糊不清、相依为命、久久不能挥去的身影。他清楚得记得第一次离家到省城上学时候,自己写过的一首短诗:
  夜黑山苍路彷徨,凄凄寒雨浸我裳。
  游子车辚锦城上,泪里眼里皆爹娘。
  日期:2014-04-06 12:28:25
  四

  离愁别恨在见到刚崽和老八两个家伙后马上就消失了,三人彼此分享了下回家的故事,竟然他妈的一无例外的相似,皆是向父母报告了“我现在已经在省城一家大公司找到工作,待遇很好。”的喜讯,而淳朴的父老乡亲们也都为他们十年寒窗终于“出人头地”而高兴,游子们皆是又羞又愧,暗自萌发“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的悲壮决心来。
  “只不过,本来我舅娘忙着给我张罗介绍了一个媳妇呢,说是长得小乖小乖的,可对方听说我已经在省城一家大公司上班了,硬是自惭形秽,怕高攀不起我而主动退了。可惜了,可惜了!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刚崽念念不忘,颇为怅然的说,
  才几天功夫没见,老八好像又胖了点,因为天热,将身上那件花里胡哨的体恤裹了一半起来,腆着了个白花花的肥肚,显得最为轻松:“我妈背到老汉偷偷告诉我,不要怕老汉要求的凶,如果实在是受不了城里人的欺负,也可以回家帮她种烟去。”
  三人商量了下,估计工作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找到,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住下,为了更发挥最大效用,三人决定将每个人身上的钱都拿出来集中在一起,总共是952块7毛,“我日,刚好9527,老八挺适合你的,你来保管吧。”李有地说。

  老八也不推辞:“我一定不辜负大家的厚望,但是一切都听老子来安排,首先谁他妈的也不准买烟抽。”他看了看刚崽。
  冒着炎炎烈日,走寻了大半天,在2环路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废弃工地围墙上,三人终于大喜过望的看到目标----一排象蜈蚣爬行般的字迹“房屋出租,前行左拐500米,水电全包,月租120元每间”。三人依计沿着一条坑洼的土路而行,土路的尽头边是一座典型的平原农家院落,院子周围零星的有几块绿色菜地,一道斑驳的木门在红色砖院墙上半掩,围墙上触目惊心的画着几个大大的白色圈“拆”,围墙掩映着的是一座陈旧的二层小楼。三人怀疑的打量着,不能确定是否就是这里,木门的缝隙里探身出了一位老太太来:

  “租房子吧?快进来,快进来,外边多热啊。”
  那老太太看上去象冒着炮火为志愿军叔叔送饭的朝鲜阿玛尼般的慈祥,又象是草原上的蒙古额吉般热情,三人心里顿生好感,跟了进去。
  日期:2014-04-06 12:33:58
  灰扑扑的二层小楼一看就年代久远,侧墙上青黄的爬山虎叶蔓早已经越过了墙头,楼上窗框里的玻璃多数残缺,黑洞洞的窗户眼张着大口随时准备把人吞噬,院子围墙角端一丛蔷薇花开得到是姹紫嫣红,而花丛旁边显然是一个鸡舍,几只芦花老母鸡好奇的探头探脑。
  老太太把他们向2楼引去,二楼一字排开有有五六间小房,老太太推开其中一间嘎嘎作响的木门,是一间大概十多平方米左右的房间,一盏小小的电灯泡可怜巴巴的悬挂在天棚上,天棚上的涂料已经部分开始脱落,掉得满地皆是灰迹,房间显然曾经是一位年轻人住过,墙壁上胡乱贴着几张长发的周慧敏和露肉史泰龙的图片,墙壁稍矮处赫然印着几个黑黑的鞋底影,房里除了一张破旧狭窄的木头行军床外,再没有任何一件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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