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11-13 14:59:48
　　三十五、报怨
　　下午一点多我回到合租房，小小在，这让我非常意外。通常情况下，我还没起床呢，小小就出发了，等我快睡觉了，小小才回来。而且每次小小回来时都是筋疲力尽，我和她说话的时间都不多，她太需要休息了。
　　“你今天休息呀？”我问小小。
　　“我给自己放假了。我太累了，想多睡一会儿。”小小喃喃地说。
　　“那你快睡吧，我不会影响你的。”
　　我就要往卧室走，小小喊住了我。
　　“姐姐，能陪我说会儿话吗？我现在睡不着了。”
　　“好吧。”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是这么个命，怎么这么多事呀？我都感觉自己要被压跨了，可别人还怪我……我感觉自己做的已经很不错了，可为什么大家都不满意呢？”
　　小小大大的眼睛闪动着泪花，大大的额头让人感觉写满了“沧桑”二字。
　　我知道小小在物质、精神方面的压力都很大，也知道她背负了许多本不应当是她背负的责任。面对这样一个超负荷运转的人，谁还会不满意呢？
　　“你又碰到什么难事了吗？看看我能不能为你做点什么？”我问小小。

　　“也没什么难事，就是我不知道我付出了这么多，怎就是没人说个好呢。还说是我把事情弄糟了，怎么是我弄糟的呢？”
　　听着小小无边无际的话，我知道小小的心一定很乱。
　　“你慢慢说，别着急。”我给小小倒了一杯水。
　　“姐姐，我特别羡慕你有个理解你的爸爸妈妈。我就不行了，没人理解我不说，出了事就知道怪我。
　　“昨天我姐给我打电话，说她没法到北京复查了，因为再也借不到钱了。我一听就急了，不复查出了问题，手术不是白做了吗。就跟我姐说先用医保报销的钱来北京复查，可我姐说医保报销的钱原来说好是还姐夫家的，现在还没报销呢，可姐夫早就把收据拿走了。我姐还说都怪我，非得让她做这个手术。现在好了，病还没彻底治好，外债欠了一大堆，恐怕这辈子都还不完了。为这事我姐夫时常和我姐吵架，我父母也怪我多事，说当初就不应当管我姐的事，让我赶快把借亲戚的钱还了……”

　　小小放声哭了起来，我不想说什么，此时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我静静地等着她把苦水吐净。
　　日期：2013-11-13 15:00:55
　　哭了一会儿，小小就平静了，这是个自制力很强的女孩。
　　“感觉好些了吗？”我问。
　　“感觉好受多了。姐姐，我平时很少哭，可这一年事情太多了，弄得我总想哭。”
　　“哭也是对人的一种保护，时常哭哭不是坏事。”
　　“真的呀？我还怕你笑话呢。我感觉只有小孩才老哭呢，可我早就不是小孩了。唉，就是我的破事太多了。这不，刚刚我妈妈打来电话，让我今天就得给家里邮一万元钱，说是我老姨家等着用钱，这一万元是从我老姨家借的。我说没钱，我妈就说没钱你让你姐做什么手术呀？”
　　“小小，别为难，我借你吧。”看着可怜的小小，我觉得就是这一万元送给她也行呀。

　　“不用。姐姐，我这有五千多呢。你不知道，这钱不能还。如果还了我老姨的，那我大姨、我舅、我叔他们就都得找我家让还钱。还了我妈这边的，我爸不高兴，还了我爸这边的，我妈不高兴。”
　　“你老姨家是不是也急着用呀？”
　　“我听我姐说因为我姐夫家把报销的钱把住了，我们家的亲戚都很不高兴，就找我姐要钱。我姐夫就说小小说了，这些钱由她还，你们找她好了。他们找不到我，就都找我妈了，我妈就怪我当时不应当管我姐的事。可那是我姐呀，再说我要是不管了，就没人管了，那我姐就成瞎子了。关键是我姐也怪我，说要是早知道花这么多钱，欠这么多外债，她认可瞎了……
　　“不光是这些，我姐还说，有人告诉她，这种手术我们市里就能做，找找人一万块钱就够了。问我是不是让人给骗了，怎么能花这么多钱呢？让我找找人看看能不能要回来一些……”
　　小小又泪流满面了。是呀，在各种不理解中，亲人的不理解是最伤人的，也是最痛心的。
　　“本来这五千多元钱我是准备让我姐到北京复查时花的，现在我也不敢让我姐来了。可不复查，万一有个差错，这手术不是白做了吗？你说这个道理他们怎么就不懂呢？
　　“现在因为钱的事我姐夫成天和我姐吵架。他们来北京看病的时我都同我姐夫说好了，我姐做完手术，我姐夫就外出打工，他们家那部分钱用他打工的钱还。可大家都知道医保还能报销一部分，就都盯着这部分。我姐夫怕报销的钱落到我们家人手里，也不外出打工了，就在家守着一堆收据。我姐也不敢多说什么，一说我姐夫就说都是为她才弄成现在这样，唉……
　　“还有我妹妹也怨我管我姐姐家的事，让她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我也不想这样呀，可有什么办法呀？你不知道，我每天跟客户打交道，一天要说的话都是我过去一周说的话，每天都口干舌燥的。可我从没为自己买过一瓶饮料、一根雪糕。这一年你看我买过衣服吗？每天都是穿工装，我特别感谢公司都让我们穿工装，要不我可能一年四季都是一个装扮。一天打二份工，同事请吃饭我从不敢参加，你看过年轻的女孩像我这样的吗？可我们家里还不满意，我感觉自己都要被榨干了，说不定哪天就醒不了了。”

　　“你呀，吓不了我。你是属于那种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人。”
　　小小苦笑了一下。
　　“姐姐，我就弄不明白当初我姐来北京看病也是他们同意的，花多少钱他们也是知道的，怎么现在都怨起我来了？你说我容易吗？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逼良为娼’了，他们要是再逼我说不定我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小小，其实他们都知道你为家里的付出，他们也都指望你为他们排忧解难呢。因为他们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我倒不希望他们说我好，可也不能老是抱怨我呀？”
　　“抱怨是对自己不良情绪的释放。对于你们家和你姐姐家来说，这么多外债确实是一件天大的事了，谁都会寝食难安的。因为你姐姐来北京看病是你的主张，还钱也是你承诺的。所以，只好把不良情绪向你倾泻了，因为他们感觉你要远比你们强大的多。”
　　“我多想像你那样，每天无忧无虑的，什么都不愁，什么都不缺。我要是能过上一天你那种日子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