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关键。”顾清言寒着一张脸，摊开手掌，“还给我！”
　　“什么？”管理员一时没听明白。
　　“咻，把咻还给我！”
　　“修？修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管理员挥手就要赶人。
　　“是一只小白鼠，你把它怎么了？”顾清言逼问道，声音寒若冰霜。
　　“啊，你说那个啊。”管理员漫不经心地挖着鼻孔，“扔了。”

　　“你，说，什，么？”顾清言细长的双眼几欲喷出火来。
　　管理员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宿舍有规定，不允许在寝室里养宠物，知道不？违反宿舍管理规定还过来跟我叫板？”他又眯起双眼，“说起来，你好像不是那个寝室的吧？学校说没说过不许私自串寝？要是每个学生都跟你一样，那这学校成什么样了？”
　　“只有这时候才是义正词严的啊。”莉亚冷笑着说出了一个中国成语。
　　管理员又看向莉亚，“还有你，女孩子家家的化那么浓的妆，穿成这样，还带把鬼子刀到处乱逛，成何体统！”

　　“鬼子”两个字触及了莉亚心中的底线，但又无从反驳，她只能咬着牙，不吭声。
　　“砰！”顾清言的双手按在管理员的桌子前，一字一顿地说，“你，把，咻，丢，到，哪，里，去，了？”
　　“谁记着那种破事。”管理员抓了抓光秃的头皮，“行了行了，我要下班了。不就是一只耗子么？满地都是，至于么？”
　　不就是一只耗子么……

　　不就是一只耗子么？
　　想起来，自己之前也说过“不过是一只小白鼠”这种话，但类似的话真的在别人的口中听到，还真是……
　　令人火大啊！
　　“啪！”
　　清脆的响声，皮肤与皮肤接触。
　　莉亚扬起的手腕被顾清言牢牢抓住，耳光并没有落下去。
　　管理员恼怒地站起，“怎么的你你你，你个小丫头片子还要打人么？”
　　而莉亚却没有理会管理员，只是盯着顾清言，“为什么阻止我？为什么不出拳？”
　　“算了。”顾清言说。

　　“你心爱的宠物被人说成像垃圾一样，你居然说算了？”莉亚目光凌厉，“为什么你能够如此懦弱？哀家忍你很久了！”
　　“我说算了。”顾清言眼神坚定，“打人，不是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么？”
　　他放下莉亚的手腕，转身朝着门外走去，竟是看也不看管理员一眼。
　　“走吧！”他说，“我们继续找！”
　　日期：2015-07-12 11:21:33
　　Chapter.11 斩破灰雾之刃

　　走出宿舍的时候，雨已经下得更大了。
　　顾清言走在雨中，任由细密的雨点落在他的身上，长长的刘海湿答答地贴在额头上。莉亚撑着伞，在他身后不远处望着他，却也没有为他遮雨的意图。
　　“对我很失望么？”顾清言回过头来，望着她。
　　“不，是对这个国家。”莉亚说。
　　顾清言静静地注视着她。
　　“起先刚到这边来的时候，我对中国还是抱有一定的期待的，可是换来的却只有一次一次的失望。”莉亚说道，“军训的时候本想见识一下打败了我们的中国军人的风貌，可是没想到你们的学校居然会让学生来冒充军人，而且你们的青少年对待军训也一点都不认真，才坚持了几分钟就想要放弃。”
　　顾清言想起叶离说过，军训的时候，唐泽莉亚是班级里坚持站军姿时间最久的女生，叶离觉得这个日本女孩很有毅力，顾清言却一直觉得，那不是毅力，而是她的高傲——绝不想输给轻视之人的高傲。
　　“一条生命倒在路边，竟然会有绝大多数的人选择围观，除了你以外，谁都不曾伸出援手，甚至还有人连借出医药箱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到，唯恐弄脏了自己的东西。”莉亚说着，目光瞟向了宿舍内灯光依然明亮的管理处，“还有人会轻易地把一条生命丢掉，丝毫不负责任。”
　　“而你……”她又将目光转向了顾清言，“面对同学的欺凌毫不还手，宠物被丢掉也只会忍气吞声，还有什么人比你更要软弱？”
　　顾清言听到莉亚从鼻子里发出“嗤”的声音，“这一件件事，算是让我明白了这个国家的懦弱、冷漠、自私、邪恶和蔑视生命！”
　　“你觉得我们的国家邪恶？”顾清言的双目迸射出寒芒，“那你们的国家呢？残暴，极端，冷血，野心勃勃？一个会擅自挑起战争侵略其他国家并进行大屠杀的国家，没有资格对别的国家说三道四！”
　　他的话说完，莉亚的气势顿时软了下去，她垂着头，声音低弱：“你说得对。但，这不能相提并论。你这样说，不是在用别人的更不堪来掩饰自己的不堪么？”
　　“他们并不是邪恶。”顾清言叹了一口气，“但他们也不善良，他们只是善与恶中间的灰色地带，他们可以对别人的苦难视而不见，却也能在关键时刻站在邪恶的对立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这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黑白分明的，我们每个人都只是灰色，只不过有的灰偏白，有的灰偏黑而已。不要对别人太过苛求了，你要怎样去让一个没受过教育的人明白生命的意义呢？”
　　“不。”莉亚摇摇头，眼神充满坚定，“即使每个人都不完美，即使每个人都只是灰，但，我们仍应该去追求白，追求善的、美好的东西不是么？别人的不堪也好，自己的不完美也好，都不是可以姑息自己的不作为的理由！”
　　你太过单纯了。顾清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他没有向莉亚说出这句话。他在想，究竟是莉亚单纯，还是说自己已经被污染了呢？莉亚的话无疑是对的，但对的东西却又不成立，究竟是谁的错呢？
　　“我们分头找找吧。”他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奔入雨中。
　　莉亚凝视着他的背影被黑夜和大雨吞没。
　　闪电不断，将这天地一会儿变成白昼，一会儿变成暗夜，雷声不绝，用最原始，最纯粹的怒吼谱写壮烈凄绝的交响乐。
　　顾清言的衬衫已经贴在了皮肤上。
　　他又找了无数个来回，几乎学校的每个地方都搜索个遍了。可校园如此大，目标又如此小？放弃的念头一度在他的脑海中升起，却被他咬咬牙硬憋了回去。
　　就在这时，普通又机械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手机在他的裤袋里震动。
　　他掏出手机，是叶离打来的电话。
　　“去二食堂！”叶离在电话的另一边剧烈地喘息着，“有人说之前在二食堂附近看到一只小白鼠！”
　　挂下电话，顾清言不由分说，飞快地朝着二食堂的方向跑去。
　　无论如何，目的地总算是明确了！
　　唐泽莉亚自然也接到了叶离的电话。
　　接到电话的同时，她和顾清言一样，朝着二食堂赶去。
　　当抵达那里的时候，她看到顾清言正伏在地上，将手伸进一个下水井盖里。
　　“在这里？”她走近去问。
　　“是的，在这里。”顾清言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莉亚凑过去看，果然看到深深的下水井里，一只可怜的小生命躲在水未曾漫过的地方，在“吱吱”叫着，因寒冷而瑟瑟发抖。
　　是咻！
　　顾清言探出身子，伸手去够，但他的胳膊不够长，怎样都够不到。
　　“加油！”莉亚看到，顾清言的手在逐渐接近小白鼠，但总是还有一段距离。
　　咻依旧在发抖，黑眼珠望着努力营救自己，却始终鞭长莫及的主人。
　　“呃啊！”顾清言突然痛呼一声，他身子探得太长，不小心拉伤了腰部的肌肉。原本探入井中的身子也缩了回去。
　　“你没事吧？”莉亚即使再讨厌顾清言，这时候的眼中还是充满了关切。
　　“没事。”顾清言说道，但他咬牙忍痛的表情和艰涩沙哑的嗓音足以说明了一切。

　　“我来！”莉亚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你不行的。”顾清言摇头说道。凭莉亚那柔弱的身体，怎么可能做到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呢？
　　“我们两个一起的话，就能行！”莉亚依然不退让。
　　“要怎么做？”
　　“你……”莉亚的脸突然泛起一阵红潮，“你抱住我……”

　　“啊？”顾清言未解。
　　“抱住我的腰！”莉亚恨恨地一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