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7-24 08:15:26
　　（　二十八　）
　　我轻松地和周洁若打了个招呼，啧啧称奇道，这小天鹅长成了大天鹅，野鸭子变成了金凤凰，愈发地韵味十足、雍容华贵、光彩照人了呵！这满屋子的金光四射，我还以为是观世音菩萨降临到老四的别墅了呢！然后对小皮说，皮皮鲁哦，你看到了吧，这人要出气质出风采啊，光唱歌不行，必须得弹钢琴，光在国内修炼还不行，必须满世界转转！如果你一直像你大哥这样的井底之蛙，那也就只有落到掩饰不住猥琐的份上了。周洁若笑着说，虽然你从来就尖耳猴腮，但伶牙俐齿、尖酸刻薄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莫非这几年不在国内，真的都变了吗？然后问，烟抽得还那么多，酒喝得还那么凶吗？我说，物是人非，春花秋月，但总有些东西是会一直不变的！周洁若噗嗤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说，你呀，就爱说些闪烁其词、模棱两可的话，典型的闷骚男人，可惜呀，我已不是当年那个一忽悠就原地转圈的女大学生了！又问，还写诗吗？我咧了咧嘴，说，都快七老八十的人了，早没有心情碰那玩意了！小皮又在一旁搭腔了，虎哥，我早说过吧，大哥年轻时候果然是写过诗的，不过啊大嫂，人家现在改写小说了！周洁若说，小皮，这应该是你大哥的强项和擅长，他要写小说，肯定能写很好的。你想啊，心理不复杂不阴暗的人，怎么能编出寓意丰富、情节曲折的故事呢？

　　老四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说，干什么呢，好不容易全家聚一起，怎么弄成揭发会、批判会了啊！我说，揭与不揭，昭然若揭；判与不判，高下立判！老四说，别神神道道的了，大哥，你喝什么酒？我说，当然白酒。老四说，好，那我今天也陪大哥白酒，吴教授还有三位女士，维维呢？吴教授说，那我也喝一点白酒吧，但就一杯啊，多了不行。玲玲说，我从来不喝。小皮说，大嫂喝啥我喝啥！周洁若说，既然人家非要说咱装淑女，那我们就真装装吧，红酒吧！小皮说，好，红酒就红酒，维维呢？我说，维维可不敢喝，这在里边是有严格规定的。维维看了我一眼，说，是，出来的时候就交代过了，其实我最烦气喝了酒耍酒疯的人了，平时好好的，突然就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大伙儿都没想到维维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都有点呆，周洁若说，孩子你不懂，问题恰恰就出在平时，那恰恰是因为平时压抑的太多了太深了，憋久了憋狠了自然就会抓住个火候自爆了！

　　小皮一直缠着周洁若飚酒，反倒是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成了看客，成了闲人。我把维维叫到外边，对他说：“你叔叔都和你说了吧，今天下午我就和你妈妈去把离婚手续办了。你考虑了吗，跟我还是跟她？”
　　维维说：“我知道你们俩早晚会有这一天的，我也知道这是妈妈这次回来的一个重要目的，她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认准了的事，就很难让她回头。在这点上，我很崇拜她！“
　　我说：“你妈妈心地单纯，所以她一直很勇敢，很有勇气。你想好了吗？我建议你跟她。”
　　维维说：“你们俩的事我不管，但我也是二十岁的人了，能养活得了自己，所以我谁也不跟，不用你们管我。”
　　我说：“维维，你确实不是个小孩子了，所以更不该斗气！”
　　维维说：“我没有斗气，真的就是那么考虑的。”
　　说不下去了，我就换了个话题：“你那个小女朋友呢，还跟着你吗？”
　　维维说：“我入狱后就再没见过她，也没听到她一点动静，可能早就离开这个城市，不知跑哪儿去了。谁还会真为谁守着，猪就是那么想的！就是她让我明白了一个基本的道理，人不能只为别人活着，更不能只靠别人活着！”

　　我说：“维维真的长大了，从今天起，我真的了无牵挂了。”
　　日期：2014-07-25 08:54:49
　　（　二十九　）
　　我和维维回到房间里，小皮可能看到了我眼角隐约的泪痕，不再缠着周洁若夸张地撒娇撒嗲了，乖乖地回到座位上坐下，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凝固了。我知道再捂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就站在桌边清清楚楚地对大伙儿说：“这么多年了，是我拖着不肯和你大嫂离婚，现在我想过来了，今天下午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这没什么，早晚的事，一直以来，纯粹是我无聊而已。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俩离婚后，维维谁也不肯跟！”

　　维维明显地不高兴了，说：“和大伙儿说这些有意思吗？刚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难道非要有个人在头上管着我才行吗？”
　　我也沉下脸来，说：“维维，爸爸知道你长大了，但你记住爸爸的一句话，人不能只靠别人活着，但也不可能只靠自己活着，你不可能活在真空里。在我们眼里，你再大也还是个孩子，我们都希望，在你将来遇到危难的时候有人能拉你一把，在你再犯浑的时候有人能给你及时提个醒！”
　　维维回过头去不理我了，周洁若也站起来说：“维维，听你爸爸的话，你爸爸说的是对的。你终究还是个孩子，前面有很长的路要走，会遇到很多的麻烦和问题，你需要人照顾，需要人帮助。跟妈妈去澳洲吧，孩子！”
　　维维说：“现在知道给我说这些了，当年你出国的时候考虑过你还有个孩子吗？那时我那么小，现在不也活过来了吗？虽然是活在监狱里。是，我将来肯定还会遇到一些问题，但请你放心，就是我去卖血也不会向你伸手要一分钱，就是我有机会去澳大利亚也不会告诉你一声，不会让你周围的人知道你曾有个蹲过监狱的犯过罪的儿子。皮皮，你肯定看过日本电影《人证》吧，里边有首很好听的歌，你也肯定会唱的！”

　　小皮趴在桌子上哭了，老四站起来说：“维维，你怎么这么和你爸爸妈妈说话，他们说的不对吗？他们难道不是为你着想吗？”
　　维维说：“叔叔，你们说的都对，你们都是在为我着想，可惜，我的心，它自己已经先凉了、死了，正如那首歌里唱的那样。”
　　妈妈，只有那草帽
　　是我珍爱的无价之宝

　　但我们已经失去
　　没有人再能找到
　　就像是你给我的生命
　　就像是你给我的生命！
　　维维在低声地唱着，后来小皮也跟上一块轻轻地哼着，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俩的声音，水一样的冷寂、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