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嚣--都市草根官员的人生百态》
第4节

作者: 西江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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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的前程四顾茫茫的时候,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澄州市监察机关在全市范围内公开招考国家公务员。这无疑给了我一个难得的跳槽机会,最终让我与区纪检委王书记因缘际会,虽说好事多磨,但就象西游记里到处惹事生非的孙悟空终被如来佛收编,我也归入王书记的麾下,并且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我想这应该是常言说的天无绝人之路吧!

  招聘考试面向社会按相关程序严格开展,考试分笔试和面试两种方式进行。我报了名参加考试,抓住一切时间紧张复习,终于以扎实的文化基础和文字功底取得了优异成绩,顺利入了围,但我在面试中失利了,在市里的录用榜上名落孙山。我懊恼得不得了,捶胸顿足地骂着自己,白白地糟蹋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但事情不久又峰回路转,听说区县监察机关也要从这次考试成绩排名靠前的人员中录用干部,我心里又燃起新的希望。我找到几个区县单位上门毛遂自荐,但都婉言谢绝了我,说是区县已作了内部规定,只从单位内部考生中录用,知晓内情的人告诉我,这种公务员指标是为内部关系准备的,外人没有门路根本别想进来。

  我最后来到翠湖区纪检监察机关碰运气。在这之前的几个地方我都碰了一鼻子灰,这是最后一个单位,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走进了翠湖区纪委的办公楼。区纪委书记王良德接待了我。就象一个相亲的人想要极力取得对方的好感,我尽量让自己的言行举止更得体些,我想自己给王书记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我忐忑不安地观察着王书记对自己的反应,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王书记不苟言笑,一付很严肃的样子,让人感觉不太好接近。我越是心里没底,越是在王书记面前缩手缩脚,显得极不自然。

  王书记告诉我,按照程序必须要先派人到我单位,了解我的现实表现情况,因为纪检监察机关是个政治标准要求很高的地方,不能把现实表现不好的人随便调进来。我急忙赶回医院请院领导到时帮自己美言几句,医院里的领导由于巴不得我快些离开,正好送我一个顺水人情,自然为我的现实表现提供了相当不差的评价,可说是好话一箩筐。我听说外调效果不错,就兴冲冲地去找王书记问结果,让我感到纳闷的是,我几次上门找王书记谈自己的要求和想法,他都对我婉言推辞,一会儿说纪委的编制已满,不需要再增加人手了,一会儿又说纪委需要的是能直接上手办案的人才,而我是医学院校毕业生,又是个医生,专业不对口与办案风马牛不相及,且未经过查案的专门训练等,后来干脆叫我到其他县区去试试。

  我没料到进纪委要费这么大的周折。我后来才知道,王书记不愧是个调查专家,为摸清我的底细多长了个心眼,作了两手准备。他从办案人员的角度采取多种手段,发挥专业优势来了解我的情况。一方面对我的个人情况派人从正规的组织渠道去了解,却不轻易相信通过正常组织程序得到的情况,认为那是有水分的。另一方面从他在医院的熟人那里来摸我的底细,王书记那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对我的印象很糟,认为我烂泥扶不上壁,业务能力差,担不起责任,挑不起担子。不安心工作且无上进心,不务正业纪律散漫等等。这些评价为王书记对我的判断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王书记认为这个情报比较准确,很相信朋友对我的评价和认定,于是对我留下了很不好的第一印象,处处设卡阻拦我进翠湖区纪委。

  我从未见识过纪委的调查手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医院的情况已让王书记摸了个底朝天。换句话说,我尚未来到纪委履职前,纪委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让我首先接受了她的调查。我在王书记面前毕恭毕敬,满脸堆笑地献着殷勤,我哪里知道王书记对我的情况心里有数,怎么看我都不顺眼,不动声色地拒我于纪委门坎之外。几次碰壁后,我只得四处找朋友们帮忙,这次又是黄医师帮了我的大忙,他的堂兄是市检察院的检察长,和翠湖区委书记蒋阳升有着很深的关系,黄检察长给我写了张条子,叫我去找蒋阳升办理。我找到蒋阳升的办公室,递上了黄检察长的条子,蒋阳升分别给王书记和区人事局长打了电话,王书记不得不执行蒋阳升的指示,主动联系上了我,跟我谈调动的事。我调动的事情这才一路顺畅地办下来了。

  我调入纪委这件事使王书记心里极为不快,认为我通过关系压下来,扰乱了纪委正常的工作程序,违背了纪委用人的原则和初衷。王书记本来就对我印象不好,现在这个坏印象越来越强烈。几天后,我一到新单位报到,王书记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对我说了一番令我不快的话,我虽觉得难堪,却绝没想到这是秘密调查的结果,我做梦也没料到从此在纪委与王书记造成了隔阂,始终未能让他对自己满意。真到王书记离开纪委我才得知内情,这是后话。

  我花了几天时间办理了有关调动手续。我离开医院的那一天,专门跟同事们道别,医院里的人听说我要走了,都来依依惜别,大家平时在一起不觉得怎么样,到了要离别的时候,情意也跟着跚跚而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好人并不难寻。我特意对黄医师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次如不是黄医师的古道热肠,我的事情就要泡汤。黄医师不以为然,说小池你很想走出自己的路,在这社会挺不容易的,我出点力是应该的。他打趣地说:“小池呀,你是放下了一把有形的手术刀,却拿起了一把无形的手术刀,你以前是治病医人,你以后要为社会机体治病了,这个责任更大!你当了监察官,这可是为民请命的行当呵,在中国古代,监察御史是可以弹劾大臣的。”有人当即提出异议说:“包青天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不光要有勇气,更是要付出代价的。历史上哪个青天大人有好下场?从古代的屈原到近代的海瑞直到现代共产党的彭德怀,都是什么样的结局?你们要小池当包公?我第一个不赞成,要那些虚名干什么?小池不要活得那么累。这个社会,要办点事没有面子可没人买账,现在当官的哪个屁股上能够干净? 你当了监察官,那就是个管官的官,他们肯定要给你面子的,今后我们找你办事就方便多了。”黄医师取笑那人:“你这是典型的实用主义!中国人的劣根性就表现在你这样的人身上。一方面,深受腐败现象的侵害,对腐败现象义愤填膺,一方面,有了机会和温床,自己就要享受腐败的成果。”

  我在一旁只是笑着,没有多说什么。其实我也说不出什么,我只是认为自己吃不了医生这碗饭,只能换一种拿得下来的职业,我连自己的事尚且没搞定,怎么可能去想忧国忧民那档事情。
  人们常说好事多磨,长时间的折腾让我感到心力疲惫。要离开医院了,心里反而茫茫然。在家休整的几天里,我晚上睡不安稳,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那些病人以及家属们热切的期待目光,还有那些遭遇险情时惊恐慌张乃至于绝望的眼神,我有时半夜做梦都是病人求救的声音和渴望的面容,这让我心里产生一种极大的负荷,每做一回梦,我的全身莫不大汗淋漓,心跳加快,然后是长久的不安与愧疚。我无法面对病人们那种寄万千期望于一身的目光,我承受不起那一切。

  我终于定下心来。不管怎样,自己毕竟摆脱了噩梦般的从医生涯和提心吊胆的经历,从此可以踏实安稳地在机关里做事了.我认为自己有着良好的文化素质和悟性,机关里的业务应该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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