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来访—古代官场小人的另类史话》
第27节作者:
十大碗 会稽即今天的江西苏州,是朱买臣的老家,会稽郡的治所办公地及吴县县衙都在吴县县城。会稽郡县地方官员获悉新太守上任,且又是当地人士,喜悦掺杂着献媚,免不得兴师动众,要极力营造热烈欢迎的气氛。郡府组织百姓将城里城外新太守赴任将要途经的官道填坑去草洒水除尘,修整一新。
新太守到任那天,郡县官员一起来到城门处,列队夹道等候。朱买臣一到,一众官员齐刷刷躬身行礼,问候欢呼声此起彼伏。之后,一队皂吏鸣锣开道,引导官车前行,一众官员纷纷登车跟随其后,一时大街之上车水马龙,锣声阵阵,好不热闹。
朱买臣这番回来,自然心里别有一番滋味。想起当初赴京上书时的可怜光景,看着眼前众星捧月般的热闹场面,仿佛在做梦一般。朱买臣一边感慨万分地胡思乱想,一边看着路旁熟悉的房屋街铺和驻足观望的百姓,不时的点头示意。街道路面刚刚整修,有的地方还未修完,一些正在修路的百姓看见声势浩大的车队过来,纷纷停下手上活儿,拄着头掀柄伸长了脑袋观望。
突然,在翘首观看的人群中,朱买臣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谁?怎么像极了自己的前妻崔氏?定睛再看,不错,正是她。只见崔氏手里拄着一柄铁锨,浑身布满灰尘,一双小眼正怔怔地朝这边望着。
这人正是崔氏。几天前,县里派差修路,崔氏与丈夫都被村上里正派了过来,已经早起晚睡干了好几天。崔氏早就听人说这次修路清道是为了迎接朝廷任命的新太守,刚才看见远处大队车马锣鼓喧天地过来,便猜出可能是新太守前来上任,也就随众人放下活,招呼一旁的丈夫一块看起热闹来。
远远望见人家朝廷命官端坐在官车之上,前面几十名官府皂吏排成两行鸣锣开道,后面一眼望不到头的官员车马随后跟行,前呼后拥好大排场,崔氏微微瞥了一眼身边正咧着嘴看热闹的丈夫,不由得叹了口气,又转过头朝那位新太守望去,想仔细看一下人家朝廷命官长得何等模样。
突然,崔氏一阵眩晕,眼前看到的分明是自己的前夫朱买臣。这怎么可能,那个穷酸书呆子不是在家里砍柴念书,怎么可能变成了朝廷命官呢?是不是两人长相相同?崔氏又使劲揉了一下眼睛,眯眼细看,正巧那位朝廷命官也正向自己望来。这下看得清楚,就是他,就是朱买臣,是我的前夫,他何时成了朝廷命官?见他也是吃了一惊,然后向车夫说了什么,官车忽然停了下来,后面一溜车队也纷纷停下。只见朱买臣向身边一位官员说了几句话,那位官员就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要干什么?是找我吗?找我干什么?
崔氏一阵心慌肉跳,满腹狐疑地看着那位官员过来,说太守大人有事相询。他找我有什么事?要责骂痛打我?肯定是这样,他肯定对我当年逼他离婚的事儿耿耿于怀,要狠狠地羞辱我一番,肯定是这样。崔氏想到此节,一时惶恐不已,官员有令又不敢不去,只得惴惴不安地跟着他来到朱买臣车前。
朱买臣见崔氏蓬头垢面,破旧的衣衫沾满了汗水和灰尘,几乎看不清原来的颜色。见到眼前这位曾与自己一锅吃饭同床共眠的女人如此境况,朱买臣觉得很不是滋味。虽然两人早已不是夫妻,但如今自己锦衣玉食,她却依然身处贫寒,无论如何也要想法接济一下,算是对她来跟随自己几十年吃苦受累的一种补偿。朱买臣简单问了几句,就让她和丈夫坐上后边的车,一块向太守府行去。
崔氏见朱买臣并没有怎么着自己,反倒神色言语中念着些夫妻情分,一颗心才稍稍安了下来。
崔氏和丈夫被安置在太守府后花园里住了下来,这里也是朱买臣及仆佣们住宿休息的地方。虽然朱买臣并未露面,但却有人送来了粮食衣物。夫妇俩衣食有着,也不用卖力挣钱,每日吃过饭后,两人就坐在园中稍高处的的亭子里,看着府上的官员仆佣进进出出,忙里忙外。
崔氏渐渐明白是朱买臣念着夫妻旧情在照顾自己,她想向他道声感谢,但一直不得近身的机会。每天早晚朱买臣都走进走出这后花园,但身边总是跟着不少随从佣人,崔氏也不敢过去打扰。
这一天,崔氏悄悄溜到前边院子,躲在树丛中想看一下朱买臣如何当官办差。远远望见朱买臣端坐在一间宏大的堂室里,门口站着若干皂吏,崔氏也不敢走近,只能从远处看见朱买臣对进进出出的官员指派着什么,端庄威严,气势凛然。那些官员唯唯诺诺,低头哈腰。哎,真是好不威风。
这是那个曾经与自己同床共寝的男人吗?崔氏心里感到有些迷惑。那个一副脓包熊样,被自己一阵臭骂就躲得远远的那个懦夫,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八面威风?一个整日只知道抱着本破书念,连家都养不起的书呆子,怎么能过上这种前呼后拥花园楼阁的日子?崔氏有些想不通,难道真的是自己有眼无珠认不出真人,这么一位大富大贵之人竟被自己当做垃圾一般扫地出门?让这位朝廷命官受了委屈是一回事,也把自己本应享受的荣华富贵也一块扫得干干静静,不然的话,这后花园还不是自己做主,这些提水端茶忙忙碌碌的仆人丫环还不都要听自己使唤,就是前院那些当官的见了自己恐怕也要礼敬三分,那该是多么的荣光?
想到这里,崔氏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刮子,悔得肠子都绿了。
日期:2014-06-30 20:45:10
扫帚星——女人中的小人们(6)
悔得肠子都绿了。你这个朱买臣也是,今天威风凛凛的样子在当年为何丝毫不露?你满肚子学问怎么不向我透露半边,不然我也不止于此?是他没告诉自己吗?崔氏仔细一想似乎也不尽然。当年朱买臣不止一次的讲他的宏图大愿志气抱负,只是自己认为是他在胡言乱语没有相信罢了。
想到当年自己对朱买臣的那些羞辱耻骂,如今人家不仅不计前嫌,还把自己养了起来,崔氏揣摩着自己从前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想来这个朱买臣本就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当时只是时运未到忍气吞声罢了,自己把他当作是笨猪赖狗一样叱责凌辱,不知他当时是何样感受,现在是否还都记得?崔氏悔了恨恨了悔,心乱如麻,恍恍惚惚地回到后院里住的小屋。
晚上,一个老佣人过来说今晚不用做饭了,太守大人要请二人吃饭,另外还请了其他人。夫妻俩随着老头来到太守住的堂屋里,见诺大的厅堂里摆着好几张桌子,坐了满满的人。老佣人领着崔氏夫妇来到其中一桌坐了下来。崔氏仔细一瞧,大多熟悉,都是朱买臣的旧相识,有一些还是过去的邻居。
见崔氏进来,吵吵嚷嚷的大厅顿时静了下来,大家一起注视着崔氏夫妇走进、入座,有人一边相互嘀咕着什么,一边向这瞥眼。几位过去的邻居起身向崔氏打招呼,双方都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崔氏只好赶紧坐下,低下头谁也不看。
没过多久,朱买臣在几位随员的护拥下走了进来,与大家寒暄、敬酒、吃饭,众人也纷纷向朱买臣问候敬酒,一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崔氏低着头缓缓地往嘴里夹了几口菜,脑里空空的,没有尝出菜的味道,也没有听见朱买臣说了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崔氏随着众人走出厅堂,回到了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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