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闵鉴清实话实说。
“你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闵鉴清猛然想起两个可能的原因。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只是一闪,但是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其一,自己长年和毒药打交道,也许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抗力;其二,自己有一定的内功底子。虽然十分牵强,但姑且也只能这么推测了。
顶针再次沉默。表面上不动声色,牙齿却默默咬紧。可以看出,他愤怒至极。
这是个危险的预兆,危险至极。闵鉴清下意识后退一步。没想到下一刻顶针竟然笑出声来。他站起来,一边兴奋地搓着手,一边在屋里走来走去。
“太好了,太好了!”他兴致勃勃地念叨着,“我离真相很近了……很近了!哈哈!”他的眼睛里闪着狂热嗜血的光,就如同饿狼发现走投无路的猎物一般。
闵鉴清周身一阵恶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个人这样神经兮兮的,真是瘆死人了。
“好极了!”顶针喜气洋洋的脸转向闵鉴清,“在拿你开刀之前,先让你臣服于我吧!这样后面会比较好玩!”
凭什么让我臣服于你?闵鉴清心中蓦地升起一阵忿意。除了少数没出息的,文人向来以气节为重。顶针这样一个亦男亦女、杀人无数的妖孽,凭什么让人臣服?
可现在半个天下显然已经臣服于他了,不要说面对面,单是听到名字都吓得发抖。
“不如这样吧,你跪下求我放了你,我或许会考虑的。”说罢他挺直了腰,以王者的姿态等着俘虏对自己行大礼。这种把戏他已经玩过许多次,每次看到别人涕泗横流地对自己磕头求饶,内心的满足感便膨胀到极限。这让他乐不可支。当然,那些可怜人他一个也没放过。
可是这次出现了意外:闵鉴清就像没听见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顶针两条细长的眉蹙了起来,神情先是愠怒,而后竟慢慢漾起一丝喜色:“没想到……还挺硬气的嘛。试试这个如何?”
他缓缓举起一只手,将拳头握得发白,而后突然松开——
一道白光闪过。闵鉴清只觉腿上某处一凉,他愣了一会儿,而后便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那是纯粹的疼痛,毫不掩饰地挑动着神经。闵鉴清的腿抖起来,冷汗涔涔而下。他明白,自己就算意志再坚强,也不能在这种剧痛下保持站立。
“你是学医的人,应该知道人体某些穴道被击中后,那滋味绝对是生不如死。将来若是有机会刑讯逼供,你该好好记住这一点。”顶针站在他对面得意地说出这番话,眼睛里毒光熠熠。他脸上带着变态的笑容,目不转睛地欣赏对方的每一个表情。显然,别人受苦让他非常快乐。
你个混账……闵鉴清心中暗骂。你不让我站,我不站就是了——他调整好姿势,顺势坐在了地上。
结果可想而知——顶针先是一怔,而后怒形于色。
“你……”他咬牙切齿,而后终于咆哮出声,“你给我起来!”
“我起不来。”闵鉴清打定主意要气死他,“你击了我的穴道,我如何起得来?”
“是么,是么!”顶针笑起来,可他的眼中没有一丝笑意,“果然,那我帮你站起来如何?别客气,这是我分内的事。”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堂屋中发生了可怖的变化。闵鉴清视野中的一切都变成了妖异的紫蓝色,像湖水一样荡漾,闪着令人作呕的绿光;家居摆设先是哐哐当当地同步振动,而后像着了魔一样四处乱飞。那只大落地镜飞舞的路线尤其优雅,好几次擦着闵鉴清的头顶呼啸而过。
闵鉴清坐在地上,愕然。这是鬼屋吧?还是噩梦?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在飞?还是只是幻觉?若是幻觉,应该不打紧——
就在此时,落地镜瞄准他的面门直撞过来。闵鉴清顾不上考虑这镜子是真是假,也忘了腿疼,奋力跃出五步远。
“站起来了?”听到顶针这句得意的问话,闵鉴清意识到自己着了道,“好,那我再帮你跪下如何?”
紫蓝色的堂屋隐去了。黑暗,绝对的黑暗统治世界。近水楼上已有亲身体会,闵鉴清知道厉害。尽管他努力收摄心神,呼吸还是渐趋急促,心跳也如同脱缰。这次不会被扔到二楼了,若非是要被抛上天花板?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隐身在黑暗中,顶针敏锐地嗅到了他的恐惧。他轻声笑起来:“你怕了。现在只有一件事可以减轻你的恐惧——跪下吧。你求我,我让你回到现实;不然,就在无尽的幻境里腐烂吧。”
闵鉴清咬住嘴唇,往自己的双膝输注力气。突然,一股大力毫无预警地压上他的双肩,他的身子被压得往下一沉。幸亏闵鉴清有些防备,不然这次算是跪了。
顶针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一边加力,一边冷冰冰道:“喂,你就别无谓挣扎了。死都到临头了,你这又是何苦?干脆点,我就给你个痛快。”
闵鉴清浑身上下的骨骼被压得咯吱作响,他拼上全部力气才险险撑住。闵鉴清其实很想说:你为什么非让我跪下不可,至于这么偏执么?事已至此,就不用互相折磨了。可是说话实在太困难了。
他此刻还没意识到,要论爱钻牛角尖,顶针算得上天下第一,一点小事都够他折腾得翻天覆地。此人自尊又极其脆弱,容不得世间任何人超越于他。一件事他既然起了意,就必须走到黑。若是中途放弃,便是输了。今天他若不能让闵鉴清跪下,就是败给这个无名小卒,那岂不是万箭穿心?本想找点满足,没想到适得其反,这只蝼蚁是铁了心不让他如愿。顶针表面平静,其实怒气已达顶峰,恨不得当场食其肉、寝其皮。可一想到闵鉴清还没跪下,若是就这样杀了,自己脸上也挂不住,可谓是进退维谷。
事实证明,再强大的魔头,也得受害者配合才显得出威势。遇到闵鉴清这种看似好办、实则难缠之人,算他倒霉。
两个人僵持不下。顶针控力怒击闵鉴清腘窝数下,后者又倒了——这次是躺倒,摆明了死也不跪。
这次顶针终于气疯。黑暗之中,他脸上的愤恨强烈到无可复加,眼中已全无理智。他怒吼一声,驱动那股大力,将闵鉴清一把抓起。而后,便像扔稻草人一般,将他从南墙甩到北墙,从北墙甩到南墙……
这次,闵鉴清彻底晕了过去。被抓在空中来回甩的时候,他的思绪竟然难以想象地清明澄澈……自己果然还是很弱啊,被顶针玩起来真像一只可怜的小鼠,完全没有招架之功。可内心竟是如此安慰:虽然惨遭整治,他依然求得了精神的胜利。心灵是远强大于肉体的存在,肉体会伤损腐朽,心灵永恒不灭。
日期:2013-10-30 21:51:04
12、绝处逢生
隐隐传来霍霍的磨刀声。
闵鉴清慢慢睁开眼睛,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额头。他摸到一层硬硬的血垢,再一看手上,一片黑红。自己身为毒人,身上流的血想必也是剧毒啊,虽然没试验过这毒血的威力,怕是足以令人胆寒。想到这里,闵鉴清心中一动:趁顶针不备喷他一口,这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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