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户人家》
第40节

作者: 坑苦的小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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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德仁老汉套了牛车,载着家里的劳力春远、春明,向自家的玉米地奔去。秋收是庄户人最重要的农活之一,春远以及在外边搞装修的弟弟春明放下手里的活儿,回家来跟父亲一起忙着收秋。他们的牛车上带着小镢头、蛇皮袋子等收秋工具。
  到了地头,老汉把牛栓牢了,老汉跟春明每个人把住两条垄,在前边掰起了玉米;春远紧跟在后边,挥动镢头砍起了棒子秸。随着春远手里镢头发出“砰哧、砰哧”的声响,一棵棵秸杆发着脆响被砍倒了,很难说它们是痛苦还是欢欣。当然,它们都已经成熟了,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享受了大半年的风雨阳光,它们是不是很满足呢?砍倒的玉米秸被横放在地里,齐展展地顺成一排。
  一片一片的庄稼被砍倒了,庄稼被砍倒时发出咯嚓咯嚓、唰啦唰啦的声响,就仿佛它们在叹息和呻*。刘老汉看着被砍倒的庄稼,叹息着说:“唉,这就是庄稼的命儿,辛辛苦苦长了大半年,这么就砍倒啦!真是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呀!”叹息归叹息,干了一上午的活儿,刘老汉觉得浑身无比畅快,他摸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上一口——这个时候,抽烟是一种惬意的享受,他贪婪地有滋有味地吮吸着。一边抽烟一边望着收获的庄稼,不断地讲话,讲庄稼,讲村里的事儿,也讲他的一些经历,讲到有趣处,自己首先开心地笑起来。

  再过了几天,大部分庄稼已经收完了,丰满的大地就像得了一场病,一下子就瘦下来,田野里望过去,视野显得更为开阔;那些还有没砍倒的庄稼,看过去便一片杂乱,就像一件穿久了的衣裳。
  刘老汉一家人忙活了三天,玉米秸全部砍倒了,玉米棒子拉回了家,堆满了院子。夜晚,春远扯出了一盏电灯,挂在梧桐树枝上,把院子照得通亮,一家人围坐在电灯下,剥起了玉米皮。
  老汉一边剥着玉米皮,一边想着心事。儿子春远已经是有对象的人了,并且早已到了结婚的年龄,村里的同龄人大都结了婚,所以他的心里很着急。一想到结婚,老汉就会考虑到置办彩礼、新建房子,这些都离不开钱。新建房子不光是钱的问题,单是审批宅基地就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如今全村需要盖新房子的人家大约就有十几户,不知村里是什么原因,新的宅基地一直没有规划。这事儿老汉还真的拖不起,抽空还得去找村支书。眼下就要到八月十五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到支书家走动走动,也好趁机问道问道宅基地的事情。

  老汉想着自己的心事,手也一直没闲着。一家人剥玉米皮的声音,在静默的院子里此起彼伏。剥光了皮的玉米黄澄澄的,摊放在院落里晾晒着。院子里的两棵大桐树,罩住了大半个院落,使得一家人在夏天享受着阴凉,但对于晾晒粮食却带来了不便。黄澄澄的玉米棒槌,只能摊放在院里慢慢晾干。于是,整个秋天院子里就一直摊满了黄澄澄、金灿灿的玉米。
  日期:2014-07-21 04:43:44
  再有两天就是中秋节了。按照当地的习俗,刘春远就要到王美霞家送月饼。刘老汉早早买来了五斤苹果、五斤月饼,还准备下五十元钱,让春远赶紧给美霞家送去,逢年过节的不能短了礼。从内心里来说,刘春远对王美霞就是产生不了那种爱慕的感觉,他与美霞的来往,更多地是为了安慰父母。有时候他也强迫自己去想象她的好,但是两人见了面,他还是找不到那种感觉。但无论如何,定亲以后那些礼节还是要履行的,他决定今天晚上到美霞家走一趟。

  去王美霞家的时候,刘春远故意选择了村后那条僻静的土路。月光下,收割了玉米的田野显得宁静而又空阔,白天那些充耳不闻的天籁之音,此时却变得清晰异常。风儿吹过,路旁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草丛里蟋蟀们清脆的叫声此起彼伏,田野反倒显得更加宁静。他喜欢这样的宁静氛围,心情也特别的放松,人的思维却会变得更为活跃和敏捷。他联想到,造物主创造人类的时候,同时也创造出那么多可爱的生灵和生机勃勃的世界来陪伴着他们,人类感到了幸福和满足吗?他们会珍惜这一切吗?

  日期:2014-07-21 04:45:15

  刘春远进了西庄北边的那条大街,来到了王美霞的家门旁。他犹豫了半天没有进去,琢磨着进门之后该跟人家谈论些什么。他虽然当过老师,但不太善于交际,尤其是跟一些陌生人打交道,他心里会感到犯难。月光下,他在王美霞家的院墙外徘徊着。一人多高的青砖院墙,墙外的那棵老槐树枝叶繁茂,看上去有些阴森。刘春远站在槐树下的土堆上,可以瞭望到院落里的一些情况。一排房间,有三口亮着灯,西头那口是美霞的哥嫂住的,中间的是他们父母的房间,美霞的房间在最东头,门窗上都挂有布帘,借着映射的灯光可以看出上面的图案。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刘春远终于鼓足勇气推开了院门。在他掩门的时候,木门发出很响的“吱扭”声。从西头那口房间里走出一个高个男人,是美霞的哥哥。他主动跟春远打招呼,顺手把春远手里的包接了过去。春远红着脸,好在是夜里没有人能看到,他本来想喊人家一声“哥”,却没能喊出口。美霞哥哥冲着母亲的房门口大声说:“娘,人家渑水村的来了。”
  听到喊声,美霞娘快步出了门。美霞娘也是一个身量很高的女人。春远红着脸跟老人招呼:“娘,吃过饭了?”
  美霞娘爽快地应着,把女婿接进了屋。美霞哥进屋放下了包,招呼一声就出了屋子。美霞的父亲坐在凳子上抽着烟,他又高又瘦,看上去脊背有些驼。春远赶紧招呼一声,老人和善地点点头。
  王美霞是两位老人最小的闺女,也就最受老人的宠爱。他在陪老人拉家常的时候,听到老人经常提到关于王美霞的话题。因为王美霞的缘故,老人对于他这个女婿也显得格外器重。刘春远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以后,王美霞在他心目中又增添了份量,无形中对他产生了更大的压力。他想,美霞已经主动跟他有了那方面的事情,肯定会死心塌地的对他,这让他心里更加不安。
  拉了一段时间的家常,沉默了片刻,美霞娘对春远说:“到美霞那屋里玩去吧,她在东头那屋里。”
  春远有几分忐忑地推开了王美霞的房间,看到美霞正在电灯下织花边。她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把一个花边兜枕架在两个膝盖与椅子之间,双手灵巧麻利地轮动着几十个花边棒槌编织着花样,同时棒槌发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对于刘春远的到来,起初王美霞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并没有掩饰住内心的喜悦,她上翘的嘴角不时流露出笑意。她一边编织着花边,一边微笑着望了春远一眼,顺手拽过一个小板凳,示意春远在她身边坐下来。

  同春远聊过了一些话题后,王美霞自己却失去了织花边的耐心,一会儿的功夫,离开房间好几次。她从母亲那里拿来几个苹果,让给春远吃。刘春远有些不好意思。王美霞说:“嫌脏还是咋的?都是刚洗过的,再说这是你们家拿来的苹果,还不好意思呀?不吃可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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